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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迷影者,集合!

2018-04-28 20:07    

他们不屑与一般观众为伍。同时也不太容易被取悦,却常常被误解。为了吸引眼球,电影公司的老板往往会让导演铺陈炫耀一些所谓未来世界的各种“高科技”,但这些所谓高科技,在经历了时间的淘洗之后,往往一钱不值。老板们不知道,这些资深科幻影迷在乎的不是魔术般的未来高科技,而是作为人类最柔弱的部分:眼泪、心跳、恐惧、狂喜、愤怒……如果世界毁灭,这些才是人类真正的遗产。

1936年,正当电影这一新兴娱乐在全世界风行之时,教皇庇护十一世在其“通谕”中沉痛警告:电影正在“激起邪恶的激情,获取肮脏的收益”,成为“毁灭灵魂的帮凶”,虽然他也承认电影是上帝的恩赐,但它不应成为赚钱的工具,而应“担任救赎灵魂的圣职”。教皇正确地判断,“电影是给坐在黑暗的电影院的人们观看的,使他们的身体机能,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通常还有灵魂都得以放松。”因此,他认为电影院会“导致最为病态的形式”,因为“不论何时何地在何种情况下,不论面对的受众是善是恶,电影都最易于调动人们非乎寻常的热情并使之高涨”。

若干年后,苏珊·桑塔格为这种所谓的“病态”迷恋正了名:她称其为“迷影”(cinephilia,来自法国先锋派电影理论家路易·德吕克所创造的“La cinéphile”一词,意为“电影之爱”),并高度赞扬了这种“迷影文化”对于电影工业、电影艺术的巨大贡献。

可以说,一部电影史同时也是一部“迷影史”。而科幻迷影更是一种具有鲜明辨识度的“亚文化”,狂热的影迷们用只有他们的小圈子才能懂的“暗语”互相联络和交流,甚至拥有独特的打招呼手势和问候语。他们对科幻影片中的各种世界观、概念设定及其衍生和传承了如指掌,也会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业余爱好者的“再生产”(例如影评文字、同人作品等等),其中甚至不乏倾家荡产狂拍烂片成为经典的,例如艾德·伍德的《外太空计划9》,该片在IMDB上长期雄霸“得分最低影片”榜首,被誉为WFEM(Worst Film Ever Made,即影史烂片之王)。

《外太空计划9》

肖像

怎么说呢?如果让我来形容科幻电影的影迷,那么肯定离不开下面这些场景:他们看到一朵鲜花会激动,看到系外星空出现的一点人的迹象会莫名崇拜,看到下雨会闭上眼睛全身心去感受,他们常常泪眼婆娑……虽然他们的语汇比较有限,翻来覆去就是“伟大”、“奇迹”等等,但是心地特别单纯,相信人性的美好。科幻影迷的行踪绝对是不可捉摸的。在一般人眼里,这些人从不出现在喧闹的大街上,也不像社交人士,衣着光鲜,步履坚定,谈笑风生,心思细密。他们甚至是害羞的,甚少与人打交道的。对于他们来说,最舒服的地方是卧室、图书馆、电子游戏厅、网吧等避开人群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可以做一个陌生人。

他们不屑与一般观众为伍。同时也不太容易被取悦,却常常被误解。为了吸引眼球,电影公司的老板往往会让导演铺陈炫耀一些所谓未来世界的各种“高科技”,但这些所谓高科技,在经历了时间的淘洗之后,往往一钱不值。老板们不知道,这些资深科幻影迷在乎的不是魔术般的未来高科技,而是作为人类最柔弱的部分:眼泪、心跳、恐惧、狂喜、愤怒……如果世界毁灭,这些才是人类真正的遗产。

某种意义上,是他们在决定全世界电影工业的走向,而不是资本、政治等等。因此,冷战时期的苏联和美国的科幻影迷或许是同类,因为他们都不能忍受高度极权的统治;贫穷的第三世界和富裕的第一世界的科幻影迷也是同类,因为都有一种反对资本剥削的倾向;上世纪20年代的德国观众和今天的美国观众也并没有很大的不同,他们都对那个无法名状的“未来城市”感到茫然……

科幻电影的影迷从电影诞生时就出现了,正如科幻电影这种类型和电影的发明一同出现一样。在一百多年的电影史中,他们避开了那些纷乱的国际战争、政治清洗、种族冲突、资本剥削、性别歧视、环境污染等等,成功地为自己筑了一道道温暖黑暗的巢穴,他们住在里面,发展自己温柔的一面,也带动这个世界走向温柔——通过最极端的宇宙级别的战争、毁灭、末日,以及最深奥的梦境和潜意识,带给我们这些一般影迷以启示:科幻电影,才是这个日益衰败的电影工业的方舟,也是拯救后现代的都市人日益疲惫的心灵的福音。

术语

要进入他们的圈子,首先需要知道一些有关科幻电影的术语,这些类似“暗号”一样的词汇是社交通行证,更是入门卡、敲门砖,它们几乎每一个都能够追溯其发明者和具体日期。它们串起了漫长的科幻迷影史,构成了这个最热爱电影的群体之一的社交辞典的一部分。

世界观——请注意,这个词汇和大学马哲课程里的那个常常与“方法论”并用的基础名词毫无关系。在科幻电影里,它特指某种概念清晰、结构完整的时空设定。在这个时空里,一切事物都遵循着某种特殊规律而运行。一个构建合理的世界观,有助于观众尽快进入剧情,接受其中的逻辑设定。同时,新颖的世界观建构本身,亦可成为影迷长久津津乐道的话题。因此科幻电影的编导们往往都会花费大量的笔墨来架构世界观。即便是改编自已有的文学、戏剧作品,转换为视听媒介之后,也需要将抽象的文字想象加以具象化。建构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另外世界,是科幻电影的核心任务,也是基础工作。它事无巨细,包括时空维度、运行规律、物种特性乃至语言、色彩等等。

未来世界——对于“未来世界”的想象,其实历史并不悠久,不过两百来年。“未来”这个概念,是有着基督教血统的,同时也有科学启蒙的血统。20世纪初,“未来主义”的想象急速膨胀,一种乐观的情绪随着机器大生产感染了整个地球的人类。西半球开始狂放,东半球开始自卑,介于东西半球的俄国是复杂的,人文艺术上他们是高级的,但是物质生活上是贫乏的,更何况阶层分化如此严重。因此,列宁的振臂高呼获得了合法性。未来,应是阶级平等的社会。马克思主义的“幽灵”对科幻电影的最大贡献在于阶级平等和反对剥削。这个思想被后来的苏联科幻电影放大到了外太空。

反乌托邦——又译“敌托邦”(Dystopian),是与“乌托邦”相反的想象世界,在那里,阶级压迫与社会控制无所不在,资源紧缺、犯罪横行,也许科技高度发达,但却被用来奴役和掠夺,而不是改善所有人的福祉。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镜像:人类自古以来都在幻想建设一个美好、平等、自由的社会,但往往这样的幻想却达成了“反乌托邦”。科幻电影常常以此来设定其世界观,意在警示人类:未来虽然科技发达,但或许并不美好。

太空歌剧——以星际题材为主的科幻影视脱胎于科幻文学中的一个流派,叫作“太空歌剧”(Space Opera),或者称“宇宙史诗”。这一名词在1941年由科幻作家威尔森·塔克提出,起初略含贬义,意指讲述琐碎爱情故事的“肥皂剧”,而后被用来指代星际题材的影视作品。这类作品歌颂无垠太空中未知的曼妙,强调冒险与探索精神,追求恢宏的宇宙观以及气势磅礴的英雄文化,并在一定程度上弱化科技力量的比重。

《星球大战:原力觉醒》

失落的世界——中国古人并不幻想未来世界。他们认为最好的世界是已经失去的世界。同样,在科幻世界中,也存在着类似的世界。它们隐藏在未知的大陆、深不可测的海底或地心世界,在那里,仍然保留着古老的美好风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如同桃花源。现代文明的人们一旦发现那里,就会发生一场严重的冲突,最后,代表失落的文明的一方往往落败,令观众为之搵一把泪,更加珍惜我们此刻的生活。

平行宇宙——即多重宇宙(Multiverse)。维基百科在这个词条下面将其分成了多达九种不同的类型。无论如何,这是一种有助于破除人类中心主义的世界观设置。在这样的宇宙中,你的悲伤将会得到缓解,因为,正如史蒂夫·霍金向你保证的,你在这个世界或许是孤单的,没有女朋友或男朋友,但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你可能是万人迷。

机器人——这一术语是捷克作家卡雷尔·恰佩克于1920年在科幻剧本《罗素姆万能机器人》中创造的。它代表人类创造的一种生化机器人,作为主人的人类压榨他们,直到有一天他们起而反抗主人,将人类赶尽杀绝。但最后,有两个特殊的机器人“进化”出了生育能力,取代了人类进行繁衍。《银翼杀手》的原著作者用“Android”来表示这一物种(“生化人”);而电影导演采用了“Replicant”一词。这种角色的设定是科幻电影的惯例,即人类与被造人的对比。区分他们的方法被称为“移情测试”(Voight-Kampff),也称“人性测试”——脸红反应、瞳孔波动、虹膜扩大等,包括产生爱情,直至生育能力。

无法列举所有的术语。但仅此或可看出,科幻电影有它的“政治正确”,也有渐进的发展:从启蒙时代开始的“人类至上主义”到现代社会的“众生平等”,到后现代社会的“人和机器平等”之类。

性别

我在本文的开头描述了科幻影迷的肖像。但其实并不客观完整,刻板印象居多。以我认识的生活中的真实人物来具象化的话,他大抵是这样的:过着简洁而不粘腻的生活,比如一日三餐没那么麻烦,一碗面条足矣。房间里漏水,躲开就是了;他可能会有点直男倾向,但同时也对族群多样化没什么意见甚至觉得很舒适,对自己的家人、亲戚倒没什么好感,随便应付一下得了;他一般独来独往,身边没有女人;无论科技如何发展,酒一直就是那么有限的几种:威士忌或者啤酒;他从不吸烟,因为那不符合一个世界担忧者的形象。

对了,你可能注意到了,我一直使用“他”来称呼科幻电影的影迷。没错,在漫长的科幻观影史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观看,而“她”则是被观看者。“她”有时是蛇蝎美女,有时是纯情天使,有时是可有可无的。

《银翼杀手2049》未来都市景观

这一点饱受女权主义者的抨击。没错,你很难看到弘扬女权的科幻电影。这大概跟科幻电影常见的宗教情结有关,在这些古老的宗教里,救世主通常是男性,女性往往是被压抑的。此外,科幻片里经常探讨的主题跟“创世”、“奇迹”等等有关,例如在《银翼杀手2049》中,复制人能够生育被设定为“奇迹”,这本来是继承自前传“移情测试”的一种叙事设定的发展,其所表达的意图是复制人已经进化为和人类相差无几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人类;但这样的设定却意外惹恼了一些女权主义者,她们认为,“子宫”的奇迹化完全是男权的阴谋。她们蔑视自己身体当中的这部分,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把它摘除也是可以的。

但其实也在渐渐改变。早在1929年的一部英国科幻巨片《叛国者》中,就出现了为女性发声的苗头:尽管表现的是人类濒临战争的恐慌,但最后促成和平的某个组织成员全是女性。

无论如何,科幻电影的使命是让人类活得更好、更有尊严,无论性别、种族、政治、意识形态等等,甚至是可以跨越人与机器的界限的。与其他粘着在地面的电影类型相比,它的视野和胸怀是关照整个宇宙的,而我们人类只是这一宇宙奇迹的一部分而已。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第532期

原标题《科幻迷影者的一种写照》

文 / 特约撰稿 王宝民

标签:集合 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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