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整理 / Lis
编辑 / 白鸥
2006年的《阿司匹林》是宋宁峰第一次在大银幕上惊艳观众，身着白衬衫的他演出了一代青春校园的翩翩风情，也成为青涩校园记忆中无法抹去的一张脸孔。一直以来，被外界誉为新一代银幕小生的他在现代与时代中游走，在许鞍华导演的《黄金时代》中，穿上长黑风衣，扮演点燃萧红爱火的书生陆哲舜，于大时代的浪潮中追逐人生的价值与理想……2016-17年，出演《我心雀跃》与《相爱相亲》两部艺术片，让宋宁峰更加享受拍电影的过程，挑战与改变是他接下来给自己设定的目标。
要约上宋宁峰的采访并不容易，彼时，电话那头的他正为《相爱相亲》的全国路演忙得焦头烂额。在片中，宋宁峰饰演一位追寻梦想的摇滚青年阿达，带着不羁的孩子气，却又希望自己成为身边女人可以依靠的肩膀。这一兼具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情怀的角色，让他演得相当过瘾，与张艾嘉为代表的影人的合作，也为他的表演提供了更多发挥的空间。回味起拍摄现场的点滴，宋宁峰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而我们的采访，也从这部影片开始……
宋宁峰
V
S
深焦
Q
在《相爱相亲》中，您出演了摇滚青年阿达的一角。最初张艾嘉导演是怎么找到您和您聊这个角色的？您认为自己身上的什么气质吸引到了导演的注意？
宋宁峰
《相爱相亲》是一部女人戏，我当时读完剧本第一个反应就是，作为电影中唯一一位年轻的男性角色，我自觉演好还是压力很大的。张导并没有告诉我她选择我的理由，但我想，也许是因为我身上的气质比较符合电影中阿达逐梦歌手这一形象吧。虽然我拿到剧本的时候，阿达这一形象已经相当完整丰满，在聊天沟通的过程中，张导依旧鼓励我将自己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注入进去，通过调动我个人的经验与记忆，真正把阿达给塑造得立体。
说实话，我现在已经过了“摇滚青年”的阶段了，相反，这其实是我很多年前的一个状态。电影中的阿达算是一个北漂，怀揣梦想，从西安出发，想要在北京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却因为在途中遇见了让自己心仪的女子薇薇而暂时停下了自己北上的脚步。他的身上有些漂泊、流浪的气质，我觉得张导选角的眼光挺“毒”的。虽然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我身上一直有漂泊的基因。作为演员，也以四海为家，也许这才是我吸引导演最根本的原因吧。
我也顺着这个思路，向张导“谏言”，例如张导让月婷（《相爱相亲》中女儿薇薇的饰演者朗月婷）把长发剪短，以更符合干练洒脱的女媒体从业者的形象。对我来说，酒吧歌手并不需要在外形上做多大的改动或夸张。我也认识很多玩音乐的朋友，现实生活中的他们都特别瘦，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我想和他们有所区别。我想象中的阿达应该是健壮的，在银幕场更“宽”一些。
因为我本人个子比较高，人也不胖，总体看上去比较修长。对我而言，阿达在电影中承担的功能，并非仅仅是一个有梦想的音乐青年，更重要的是他在整部片子中是一个可以让薇薇依靠的男生，是具有情感指涉的，所以我认为在造型上更贴合角色的设定是非常有必要的。张导也很认可我的想法。于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面，连吃加锻炼，长了十斤，于是有了片子中的这个样子，表演的时候感觉也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
Q
阿达的形象兼具外放和内敛的两种特质，在舞台上，他通过歌声释放和表达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他对于情感的表露又相对谨慎，甚至会默默地把一些心思藏在心底。饰演这个角色对你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宋宁峰
说实话，在表演的时候，我并没有很刻意、很理性地去处理外放和内敛这两层性格之间细腻微妙的部分。站在台上演出的时候，这种由衷的奔放和自由感非常自然地来到，想象自己拥有台上的所有观众，就很容易生发出一种自信感。毕竟音乐是我的挚爱，用音乐表达自我让我觉得非常舒服。下了舞台，重新回到普通人的状态，用语言阐述自己的情感并不是阿达或者说也不是我擅长的，所以在表演中，会让角色展现出一种忧郁甚至笨拙的情绪，这也是在片中，阿达这个角色带给薇薇不安的最直接的原因。舞台之上与舞台之下的分野，恰当地把阿达性格中的两个层面给区隔了开来，提供了不同的可能性，我也会让我的表演尽量贴着不同场域的氛围和气质，总体上来说并不感到困难。
Q
有没有觉得好像就是在演年轻时候的自己？
宋宁峰
其实还真不一样。年轻的时候玩乐队，更多的是青春期的躁动想要发泄。《相爱相亲》中的阿达并不是一个那么愤世嫉俗的人，剧中的设定他也不是一个年纪很轻的人，甚至是一个相对成熟的男人，所以虽然他的经历和我之前有一些类似，整个状态是不同的。他生活中的困惑来自于，他想成为一个创作型歌手，却日日夜夜唱着别人的歌。
Q
那你有进音乐圈的打算吗？
宋宁峰
我挺专一的，不喜欢跨来跨去。虽然我喜欢音乐，但目前没想过朝这个方向发展，搞得自己特全能似的。工作上，我还是喜欢往专业的方向走，能做好演员，我就很满意了。
Q
你之前也说到，《相爱相亲》是一部女人戏，在和老、中、青三代女演员对戏感觉如何？她们不同的表演方式，对你对角色的理解和诠释产生了何种影响？
宋宁峰
首先当然是张艾嘉带给我的震撼，特别大，在片场，她能在导演与演员的角色中游刃有余地切换。当然，她的表演也是无可挑剔的。在她的身上，作为导演时的理性和作为演员时的感性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在片中，和我对戏最多的无疑是薇薇的饰演者朗月婷和姥姥的饰演者吴彦姝老师，我能感受到她们两个都在用心表演。吴老师对角色的呈现，包括在现场的发挥，是“灌溉式”的，好像温暖的太阳照耀着年轻的一辈。自然而然地，阿达在她面前就变成了一个孩子，我也会尽可能地展现出阿达这个角色身上脆弱懵懂的一面。
月婷和我是同龄人，我们在一起拍的时候就会相对放松。刚开始认识的时候，第一天导演带着我们两个试了一场戏，是在片中阿达的公寓进行的。导演让我们两个随便演吵架的场景，看看能够碰撞出什么火花。一开始我们都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通过这个练习变得松弛。
Q
说到你和吴老师的对手戏，电影中有一个场景是你躺进了姥姥家的棺材，并让姥姥给你拍照。这算是整个电影中意义比较模糊的一场，你对此是怎么理解的，阿达的动机是什么，为何躺进棺材之后他又流泪了？
宋宁峰
这的确是影片中比较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场戏，它并不在整个故事的叙事线中，但导演非常喜欢这场戏，觉得可以算是神来之笔。在现场的时候，其实张导对我会怎么演，也没有一个预期，因为正如你所说的，这场戏给出了很多的解释可能，也演员非常大的空间。事实上，我们拍了一条就过了，摄影师李屏宾老师后来说他在现场眼圈也红了。导演在现场说了句，“不错”，后来我看其他采访的时候才知道她当时也哭了。
对于我来说，这场戏是偶然也是必然的。这场戏发生的背景是阿达和姥姥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他逐渐理解到老人经历风雨坚守背后的原因与不易，姥姥俨然成为他的偶像，他崇拜她性格中执拗的部分。阿达本身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甚至有些格格不入，也喜欢一些不那么主流的事物。对年轻人来说，“棺材”本身就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平时根本见不到，它背后蕴含的生死之意却是类似阿达这样的年轻人常常在思考的。所以在姥姥家看到棺材的时候，阿达自然而然会有一种好奇的情绪。
这场戏和之前阿达与薇薇的一场戏产生了一个互文，在那场戏中，薇薇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外婆，阿达在酒吧外面问她，“可怕吗？”短短三个字，其实代表了年轻一代对于生离死别既好奇又害怕的复杂心态。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对于写音乐的阿达来说，他一直在思索这样的问题。
所以他在姥姥家躺进棺材的举动，是顺理成章的。他本来是在帮姥姥擦棺材，但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一种想要躺进去体验死亡的冲动，这是他对这一命题探索的具体的行为表现。关于躺进去后的自拍，我想这是年轻人都会干的时髦事，阿达也不能免俗。这场戏和电影整个爱情、亲情的主题不在一条线上，但它恰好给了我一个表演的空间，能够把阿达头脑中更深层次的思考给表达出来。同时，我也希望这场戏能够给观众中的年轻人提一个醒，如今的生活中充满着太多的物质和玩闹，缺乏精神层面的挖掘。
Q
你在片中与薇薇的对戏也有很多值得玩味的部分，特别是在火车上的一场戏中，当薇薇问到达达是不是阿达的孩子的时候，你微妙的表演和阿达模棱两可回答让整个情节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在采访张导时，她也尤其称赞了你在这场戏中的表演，为角色增添了更为复杂、更值得咀嚼的面向。
宋宁峰
在拍这场戏的时候，导演有一个要求，她希望对白不要是两个演员之间你一句我一句，好像非常着急向观众把这个事情说清楚似的。小孩是不是阿达的，其实在剧本中是有定论的，肯定不是嘛，他和谭维维饰演的红衣女郎不过是有一段过去的缘分，今日相遇，他只是想帮帮这对孤儿寡母。因此，在他看来薇薇的提问就很荒谬。但在我的理解中，阿达并不能理解这个问题对于像薇薇这样的女人来说有多么得重要，因此他并没有采取一种斩钉截铁的方式来进行回答，以打消女友的顾虑。而是选择了一种孩子气式的方式，阿达不懂女人的世界，也不知道薇薇在想什么。
Q
去年你出演了刘紫微导演的青春片《我心雀跃》，饰演邹野老师一角，也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能谈谈当时的情况，以及和一群小演员之间的合作吗？
宋宁峰
《我心雀跃》中的孩子们几乎都是本色出演，和他们的合作与我和专业演员的合作是极为不同的经历。他们的表演很放松，完全在他们自己世界里，在片场玩儿得挺高兴。我之前演得比较多的是学生的角色，到《我心雀跃》里也变成了老师。一开始知道因为年龄的关系演不了学生，还挺失落的。不过后来觉得角色身份的转换给自己打开了新的空间，我也非常愿意接受这样的挑战。
和专业演员合作的时候，其实我自己是更放松的，《相爱相亲》工作的时候，大家的表演经验都很丰富，我有不知道怎么把握角色的时候，都会向他们请教。但在这帮孩子们面前，虽然也打打闹闹，但作为老师，我也时刻提醒自己要“绷”着一点，表演不能太“放”。
Q
你有特别想要挑战的，不同类型的角色吗？
宋宁峰
可能我在大银幕上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白衣少年、摇滚青年这一类的。其实我在电视剧中也尝试过很多其他不同类型的角色，包括古装剧、年代戏之类的，正派反派也都演过，比如在新版《京华烟云》里，我就饰演一个看起来特别不靠谱，但又特别重情义的阔少。在《爱在春天》里饰演了一个爱国军官，特别笔挺、正直。这些角色我都演得挺过瘾的。
我也觉得不能光用“文艺”二字概括来概括我的表演风格。我不太喜欢重复，我也在努力试图打破这样的定位。我现在更希望演一些有点难度的角色，想玩儿点新的。我平时特别爱运动，我就特想演运动员的角色。或者一些打斗、动作类的戏，能够对表演提出更高的要求。
Q
你今后的事业发展重心是会在电影还是电视剧上？
宋宁峰
重心放在电视剧还是电影上，说实话一开始我是并驾齐驱的，但现在更想往电影上靠。电影能让人沉下来，会特别走心。目前电视剧的状况你也知道，工作周期长，节奏快，留给你琢磨的时间特别少。电视剧观众和电影观众也不一样，前者是以剧情为带动，观众听对白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对一个有志于在表演上更为精进的演员来说，能够提供的帮助是有限的。虽然很多人认为电视剧能够磨练一个演员，我觉得并不尽然。电视剧可以锻炼演员的吃苦精神，因为拍摄特别累，每天要拍好多场戏，说好多词，但电视剧并不锻炼演员的表演，完全就是靠丰富甚至夸张的表情，再加上台词就完事儿了。我自己的体验是，一部电视剧，拍完之后立马就会忘记。
相反，拍摄电影的过程特别能让人回味。就拿《相爱相亲》来说，去年这个时候我们杀的青，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是不断地回想拍摄的过程，当时发生所有的事情，我都能记得。我现在接戏，更希望一些比较“正”的本子，有情怀，有现实指涉。像我以前演的一些古装魔幻的，更多的是尝试，我觉得它们都特别虚无，打动不了我。
Q
你有特别想合作的导演、演员吗？
宋宁峰
特别想和娄烨导演合作！我之前在《浮城谜事》中演过一个小角色，也探过不少次班。他不是那种和你说戏的导演，而是一个劲和你聊天，但他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很想正式地和他合作一把。
演员的话，李雪健老师！我很佩服那种看上去特别正，让人特别有安全感的人，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老师，他的作品不多，但都很精品，和他合作一定会很过瘾。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