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梅芳
十几年前，在《紫蝴蝶》的发布会上，娄烨在台上发言，媒体在下面笑，章子怡当即就跳上台去，要帮娄烨说话。台下一片哗然，还有人窃喜，「太好了，要出事儿了。」
但章子怡还是毫不掩饰地说，「如果大家抱着敌意而来，有什么必要做这个新闻发布会呢？」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章子怡还是以前那个章子怡，真心、直接、敏感，在电视上直言利评；但章子怡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章子怡，她已经多座重奖加身，成为各大国际电影节的常客，还成了「醒醒妈妈」。
有人看了综艺节目说，章子怡是她那一代女演员里演技第一个封神的。但聊演技，真没必要拿综艺节目说事，咱们大银幕上见。
章子怡的电影新作，这下真的来了。
这就是李芳芳导演的《无问西东》，章子怡之外，黄晓明、张震、王力宏、陈楚生、韩童生亦是主演。
章子怡饰演王敏佳
导演李芳芳，你可能不是十分熟悉，她是郝蕾和李晨演的那部《十七岁不哭》的编剧，这部电视剧是一代人难以抹去的青春回忆。而《无问西东》，也是一个有关青春的故事，七十年前的青春。
这部演员阵容超级强大的电影，定档在明年1月12日上映。片名「无问西东」，来自清华大学校歌中的这句「立德立言，无问西东」。为什么要引用清华校歌呢？因为这部电影的发生的时代设定在抗日战争前后，以历史上著名的西南联大的创立为引展开。这是影片时代背景的一部分。
我们常说，有些人老了，而总有人，正年轻着。
这大概可以用来形容《无问西东》的故事脉络。因为这部电影尚未公映，我不打算描述太具体的情节。故事中的人物，处在几重不同的时代中。但不同时代之中的人物，又有情节之间的关联。某些角色说过的话或者做出的行动，直接影响到了其他角色的命运。
沈光耀（王力宏饰）和吴岭澜（陈楚生饰），是故事中身在西南联大历史里的一组人物。他们亲历了在战火纷飞时依旧坚持讲学、求学的命运。
而王敏佳（章子怡饰）和陈鹏的故事线，则发生在上世纪中叶的北京。陈鹏非常牵挂王敏佳，是在绝境中给她托底的那个人。而王敏佳，就像现实中的章子怡一样直接，敢于为别人说话。这样的性格，在那个年代，非常难得，也很危险。
时代，让这些年轻人，都走向了不同的命运。在这些细节之处，影片把小人物的故事，与大时代的命运紧密联系起来了。
张震饰演的张果果，有点像连接起影片多人物叙事结构的一个环，把整个故事扣在了一起。看到最后，你就会知道他和其他人物有什么联系。
张果果在预告片中有一句台词，「现代人的情感就这么多了，我想要荡漾在天地间的。」
这倒并不是说，今不如古，而是在探寻由片名「无问西东」，所生发出来的影片主题，对未来的「无畏感」。
影片中的这些主角，面对不可知的以后，都支付了真心、勇敢和无所畏惧。那句「荡漾在天地间的」，颇有几分江湖之上的豪逸之气，所指的，也就是《无问西东》里，主角们身上的无畏感。
而在我们所处的现代，和乱世一样，都有相似的对未来的恐惧、不安以及焦虑、迷茫。乱世给人以不安，给人以恐惧，给人以未来的不可测；但它同时也给人以英雄，给人以剑侠，给人以传奇。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想置身于乱世；但应该没有人，会拒绝英雄和传奇。
因为那代表着，一种在不确定中所生长出来的确定；也代表着，一种安插在变动中的无畏。但其实，我们所歌颂的传奇和英雄，不过是无畏的另一个名字。
而章子怡在里面饰演的王敏佳这个角色，几乎就是「无畏」的同义词。
终于要说到章子怡的演技了，章子怡在片中贡献了她从来没有过的一场表演。当时的章子怡也已经三十出头了，去出演一个六十年代的少女，却展现出了一种毫不违和的青春感和生猛劲头。
当她在校园里奔跑、对着喜欢的人露出笑容、为了自己重视的人挺身而出、在经历变故时忍辱负重，你真的会觉得，这就是一个少女，从上世纪六十年代，通过银幕和故事，走到了你面前。
你不会觉得这是三十多岁的章子怡，在下面这个镜头里你可以看到，她眼睛里的清澈感，完全不同于她饰演一些比较狠的角色时的「凌厉感」，或者在真实生活中出席活动时候的「成熟感」，纯粹就是少女的眼神。
她这个角色，也因为所处年代的特殊性，而让性格里的那种勇敢、无畏、坚持，变得更加突出难得。有一种野生般的街头气息，果敢、重义气、不轻易认输。这是从章子怡过往的角色中，所衍生出来的那种「野生气」。
这不就是，在《紫蝴蝶》发布会上，帮娄烨说话的那个章子怡吗。
而在下面这个镜头里，她半背着画面而立，虽然只有半张脸在画面上，但你依然能够从她半阖着的双眼、微微抿着的嘴唇、收紧的下颌肌肉感觉到，她的面部其实在用力，她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不崩溃或者爆发。不过，虽然面部能够控制，但肌肉的用力却不可避免，就刚刚好是这两者之间的冲撞，表现出了这个时刻的复杂感。用静态表现动感，章子怡做到了。
女性观众一定会喜欢章子怡在片中出演的这个角色，因为，无论是王敏佳还是章子怡身上，都有能够「刺痛」女性的一面。因为她们都做了自己想做，而不敢成为的自己。是女性角色里的「超我」。
事实上，这种特性在章子怡出演的大量角色中都有体现。《卧虎藏龙》里抛弃富庶要闯荡江湖的玉娇龙，《英雄》里为爱最后一搏的侍女如月，《夜宴》里「欲望成就辉煌」的婉后，《一代宗师》「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的宫二，都是别人想成为而不能成为，想成为而不敢成为的女性。
这种气息，其实是章子怡身上本身具有的。李安在回忆拍《卧虎藏龙》的时候说过，章子怡和书里描述的、他所希望的、以及剧本里的玉娇龙都不一样，于是顺着章子怡的特性发展，发现调教章子怡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刺激。最后，是章子怡成就了《卧虎藏龙》，而不是《卧虎藏龙》成就了章子怡。
在王敏佳身上，你也能感觉到这种女性角色的「超我感」。
在《无问西东》的预告片中，也展现了章子怡蒙着面纱出演的镜头，从眼神里可以看出，王敏佳整个人变得复杂、压抑、心事深重，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少女感，表演跨度相当大。因为蒙面，通过面部表情来表演的路子，都被封死了。章子怡把所有的戏，都放在了肢体动作和眼睛里。这对她来说，是很大的限制，也是不小的突破。
影片中这个「少女」到「非少女」的跨度，刚好和这几年，章子怡的人生轨迹，有了一些暗合，她在这些年里为人妻为人母，褪去了《卧虎藏龙》时期的那种青涩感，成了《一代宗师》里「宫二小姐」的坚韧干练。对于这种跨度，女性观众，也应该有更切身的同感。
李安还说过一句话，大意是讲，从上镜头性的意义上来说，章子怡天生就属于大银幕，她的脸怎么拍都好看。
怎么拍都好看，对于演员来说，既是上天赏饭吃，又是严苛残酷的限制。好看比平凡更容易让人记住，所以越是好看的演员，就越需要在表演上下功夫，让自己的「好看」在银幕上淡去，让大家忘记这张好看的脸，只记得角色本身。
如果看了章子怡在这部电影里的表演，你就会认同我的看法，这部电影里没有「演员」章子怡，只有角色「王敏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