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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答应我,我回新疆等你

2020-09-29 10:55    

她打电话给我,接通后,一阵沉默,我只有耐心等待。

“我想回家,明天就回新疆。”没想到第一句话是这样,电话那头是她因强忍啜泣而发出的重重喉音。

安静地听完故事,感叹,爱情真是有魔力,我们会为它抛弃一切,不远万里追随一个人,可常因现实生活中的小挫折而溃不成军。

爱情只能给你一个飞翔的理由,却不能给你独自面对生活的勇气。

她的故事现在开始。姑且叫她A吧。

1、不完美的家庭让我从小有出走冲动

我是土生土长新疆人,父亲是当年上海支边的。

从小我就特讨厌呆在家里。

我父亲是厂里技术人员,我小时候他老出差,每次回来就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和玩具,我们院小孩都特羡慕。但我不喜欢他出差,因为每次回来我妈都跟他吵架,吵得越凶,我爸出差次数就越频繁。

我妈是厂子弟小学的语文老师,特别重男轻女,弟弟出生后好多家务活就扔给了我。每天早晨我要起来生炉子,烧开水,烧泡饭,然后再喊他们起来。家里一天的生活就靠那个炉子,我不能让它熄灭,要不停加碳、扇扇子。记得那时我常把脸熏得乌黑,费了好多碳还是把炉子弄灭了,我妈起来就揍我一顿,因为浪费了碳,而且耽误了她上班。

“所以现在我最拿手地就是生炉子。”她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十五岁那年,我快中考了,我爸从上海出差回来,他们又在家里剧烈争吵。我躲在屋里,听见我妈在外面歇斯底里地喊,回头看我弟,他在台灯下捧本书,眼里噙满泪。然后是砰地一声巨响,一切都静了。

我推门跑出去,原来是我爸想抽烟,我妈夺过打火机扔在地上爆炸的声音。最多静了五秒钟,他们又开始大吵,我忍无可忍地跑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街上特别害怕,那时九点钟百货公司就关门了,到处都黑漆漆的,我就给班上一个喜欢我的男生打电话。他很快出来了,带我去了一个他常混的录象厅。那个录象厅有特别宽的沙发,放什么我也不知道,就记得自己一直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早晨醒来时,那个小男生在另张沙发上蜷着,我身上盖着他的衬衫。

走在清晨的大街上,我们才想起来,回家怎么跟父母交代?

家里还是昨晚那样,到处都是摔烂的东西,我爸我妈坐在椅上,我弟见我高兴地说:“老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妈死死盯着我,“你还叫她姐,都快做人妈了”。我当时气疯了,我看见我爸嘴唇气地发抖,说“你就这么说女儿,你,你……”“我怎么了,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天天跑上海会你那个初恋情人,你能生出来的有什么好种!”我回房趴在床上继续哭,心里想,我恨死你们了,恨死你们了!

我弟后来告诉我,那个男孩的妈到我家找人,他们才发现我丢了。那男孩妈说话特难听,说他儿子从小就听话,不知中什么招,接个电话就往外跑,原来是这种家庭出来的丫头片子,难怪有人养没人教什么的。这事老师也知道了,好多原来关系不错的同学都跟我疏离了。虽然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她妈还是花钱把她转到了一个市重点。那可能是我这一生最黑暗的时候。

后来一件事加深了我和我妈的矛盾。上海知青可以有一个子女回去,我爸觉得我学习不太好,上海考学会容易点,想把我户口迁回去。我妈死活不同意,坚持让我考中专,早点参加工作。我当时特别恨她,认为她就是把机会留给弟弟,巴不得早点把我踢出家门,自己瞒着她报了高中,志愿表交上去时她很生气。

“现在长大了才慢慢理解她的心情。当时我爷爷奶奶都死了,去上海只能在姑姑家寄宿,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她根本不放心。而且我妈是很绝望的人,她让我上中专是想让我早点独立起来,她老觉得她照顾不了我多久。弟弟是男孩,她放心点。”

我上高中后,厂里慢慢不行了,我爸很少再出差,子弟小学因为和社会学校合并,我妈转了个闲职,家务活不再让我干了,一家过得很平静。

我可能真是那种脑子比较苯的人,高考没达大本线,调剂到我们当地一所大专读财会。我工作那年弟弟也考大学,因为是上海户口,他上了所名牌大学,看他兴奋的样子,我一方面很欣慰,另一方面泪水直往肚子里滚。

我毕业时工作已经很难找了,去了几次招聘会都没音讯,厂里因为效益太差也进不了人,我妈天天在家板张脸不说话。后来还是她找学生安排了我的工作。为了帮我找工作,她过马路时想心事,被电动车撞断了一只胳膊。看她天天晚上套件大衣和衣而卧的样子,我心里很难过。

2、认识小涛给了我另外一场打击

弟弟走后家里冷清了许多。因为工作不易,我干得特别认真,常常加班到深夜,主要也不想回家。因为小时那个男生的事,我对爱情一直也比较迟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小涛在我们公司做内勤。内勤就是干杂活,但小涛干得乐呵呵的。除了白天工作,小涛还住在单位,负责晚上值班。

因为我常加班,我们慢慢熟悉起来。很多人不理解我们的交往,包括我爸。我跟小涛在一起就是很平静,被他牵手的时候心很安定。在一个激烈争吵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也许最渴望的东西就是安定。

小涛虽然只是个杂工,但书看得很多,内心丰富,对生活也充满热情。我有时抱怨父母,小涛就说:“你其实挺幸福的,可以守在父母身边,我想听我娘唠叨都听不到。”我说你可以回家啊,他笑着摇头,不肯再说什么。

每次谈到家乡、父母、同学,他都不愿多说。有次我逼问他到底为什么来新疆,他先说来采棉花,又说来发展西部,见我真气了,他叹口气说:以后会告诉你的。

去年年初,他休假一个多礼拜,回来上班时人很憔悴。他说他要回安徽了,我抬头看着他,“网上追逃名单里有我。”他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

十六岁那年他和社会上小混混玩,打群架时误杀了人,家里人找老乡帮忙,把他带到新疆来采棉桃,避过风头。后来他办了假身份证,换过很多工作,都只敢在些小公司打杂工,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回家。

他说他想明白了,与其被举报抓回去不如自己自首,他再也受不了这种处处小心的生活了。如果他永远背着这口黑锅,永远不可能大大方方跟我结婚。他说这句话时,看着我,眼泪流了下来。

我被惊呆了,转身进了家属院,怎么也不肯再回头。

这件事对我打击特大。在床上躺了两天,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什么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真的?

我妈推门进来,把碗放在桌上,嘴里咕隆着:“男人是多难了解的东西,有些男人你一辈子也被指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该怎么过你还不得怎么过。”然后她就出去了,我转过身,看见一碗藕合子,那是我小时侯最喜欢吃的一道点心,她大概有十年没做过了。

我回去上班,公司换了新内勤,同事都不敢提小涛。我看起来还是老样子,我妈说得对,该怎么过还不得怎么过。

后来小涛给我来信,说判了七年,只要多立功还可以早点出来。他向我道歉,说不该瞒那么久,让我心胸开阔点,不要恨他,让我好好照顾父母,早点快乐起来。

我把他的信团团扔进了纸篓,晚上加完班,办公室里黑乎乎地,公司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又把他的信找出来,摊平,夹到日记本里。

时间真是个奇怪东西,它把你的怨恨和不满全部打磨掉,留下的全是美好的回忆。每次加完班扶墙下楼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小涛那双温暖的大手,想起他为我用打火机引路的日子,想起桌前他为我倒的一杯热开水……时间没有让我忘记他,而是谅解、想念。有些东西,它的存在是没有道理的;有些路,也许你知道并不是最好的归宿,但依然要走下去,是冥冥中的一种指引力吧。

劳改农场每月都有探视机会,我决定来安徽,至少可以离他近一些,至少每个月能见上一面。我告诉爸妈小涛回安徽创事业了,现在需要我要去帮他。我知道他们不相信,只是很奇怪我妈这次什么也没说。也许她是觉得我长大了吧。

3、现实生活把我从梦中惊醒

我先和小涛的家人取得联系,他二哥来接我的。

小涛家在一个偏远农村,下了火车还转了两三趟车。我早听小涛说过家里穷,但没想到穷成那样。两间低矮的小瓦房,墙上半截都是白印子,据说是去年发大水留下的。屋里除了两张床,还放了鸡笼和鸭笼,透着一股腥臊味;没用掉的化肥磷肥堆在床头,一股刺鼻的味道;厨房的水缸上挂着打农药的大桶;一只水壶先是烧河水给我洗脸,再烧井水给我沏茶……

小涛妈见我时特拘谨,给我倒了杯水,上面漂着层白衣子,我喝了一口,想吐出来,又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把它咽了下去。我放下茶碗主动说话,他妈很高兴,抓着我的手细细打量,说口音很重的方言,我听不太懂,就继续笑着看她。那晚他妈坚持要给我换新的床单和被子,辗转了半夜都没睡着,早晨起来时满身红包,坐在床上我就哭了。

我说想来合肥工作,一方面离农场近些,去看小涛方便;另外我要找工作的,毕竟小涛还有好几年。他妈妈说委屈我了,让二哥好好照顾我。

小涛的大姐和二哥都在合肥打工,他们对我很客气,也只是客气。他二哥帮我在他们住的附近租了房子,还叫我常去他家吃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安顿下来后我就自己拿个地图四处转悠了。

因为不是本地户口,稍微正式点的工作都不好找。好多公司面试一张口就问:你为什么来合肥?为什么?那一瞬间我自己都糊涂了。来了一个礼拜后,我在一家服装店卖起衣服。以前觉得卖衣服最简单,会算帐就行。等自己上手了,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业绩不好,老板脸色也不好看。

可能因为水土不服,加上那几天没好好吃饭,我得了急性肠炎。来回跑了几趟厕所,打电话给老板让她换人。过了有四五十分钟她才摇摇晃晃过来,一脸不满。我说生病了要请假,自己就带了五十块,能不能先借我一百,我怕看病不够。她气乎乎掏给我一百块钱。

药水不贵,才四十多块钱,我一只手高举着盐水瓶在输液室里找位子坐,那一刻特别想妈妈。其实那天我很累,特别想靠在躺椅上睡一觉,但我怕瓶里的药水没了没人帮我喊。药水一挂三个小时,护士小姐帮我拔下针头,我就直奔厕所,关上门,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拖着沉重步子往车站挪,在路上看见鸡汤面,想进去吃一碗。打开钱包,凭我当会计多年的经验,那张一百的是假的。

走到灯影特别暗的地方,我又忍不住哭了。

第二天还是准时去上班了,把那一百块钱递给她的时候,她居然大呼小叫地说我还她假钱。我说有话好好说,我当会计这么多年昨天还是第一次失手。她说我不知道你讲什么。我笑笑说我不干了,然后把那张假币放在柜台上,就走了。

人绝望的不是金钱的损失,而是在无爱的世界里还有那么多人落井下石。

回到出租房,三层小楼闹哄哄的,原来隔壁住的一对大学生,放假刚回去两三天,电脑就被偷了。晚上我在木门上装了四个插销,想换把锁又怕房东说我。从那以后,家里什么也不敢放了,存折天天背在身上,有时出去又总怕半路上被偷。

我去看过小涛一次,和他二哥一起去的。我没想到他进去好几个月,家里居然没去看过他。我们问了好多路,还坐了当地的“摩的”,才找到小涛的分队。在路上我看见许多剃了光头穿着蓝白衬衫的人顶着大太阳在田里割麦子,那个“摩的”师傅说,每个犯人一垄地,干不完就“教育”。我想到小涛那么瘦,他怎么割得了那么多麦子!

小涛看见二哥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见到我很高兴,又黑又瘦还傻笑。他二哥随便寒暄了两句就去外面的操场上吸烟,留我和小涛在会见室里,旁边还站了一个干部。吃我带来的东西狼吞虎咽的,见我眼泪直打转,就问我在合肥过得怎么样,我说很好,他摸着我的脸说瘦了,我就笑着说,减点肥好看,那一刻我们真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我问他改造得怎么样,他说至少也得四五年,他让我回去,“一个姑娘家,在这太受罪。只要你不恨我,我们还是朋友就好……”

4、共做生意,我和他哥姐发生了矛盾

从农场回来后,他们家就出事了。

小涛的二哥在一家保洁公司上班,就是那种刷大厦墙面的“蜘蛛人”。那天不知为什么保护措施没做好,居然从三楼上跌了下来。我是晚上才知道的。等我赶到医院全家人都守在病房了,二哥已经从手术室出来。那家公司还算仗义,包了全部的医药费。大姐说看我天天忙忙碌碌的没好惊动。我笑笑,在他们眼里,我始终是个外人。

幸好楼下有一堆沙,二哥才没什么大碍,出院后也不想再回去当“蜘蛛人”。我就和他们商量,不如兄妹们一起联合开个小饭馆,大家都有事做,又能顾家。大姐二哥都说好,我们便着手开饭馆的事。

饭馆就开在那一片出租房区,门面很小,还要一次性付半年的租金。又要办执照、卫生证、刷房子、买餐具、灶台、电饭锅,大家忙得焦头烂额。一开始我们是说好每方出两千的,但他们买什么东西都找我拿钱,我回去算了一下,自己居然已经投了四千多。我只有一万块钱的存款,来的时候路费已经花了两千多,在合肥这几个月跑来跑去又花了两千,我至少还要留两千,万一在这边过不下去了,也好有路费回家啊。我决定不再出钱了。

大姐说要买桌子和塑料凳,又来找我要钱。我说自己没存款了,这个饭馆要开起来还要多少?她说还差两千多吧。我又问:那你和二哥投了多少钱?她脸立马拉下来,说开饭馆是你的主意,我们一大家人跟你后面转你还想怎么样?我是很要强的一个人,以前公司的老板都让我三分,她这么说我,心里当然不服,当初是为了大家都有事做,现在怎么这么说话?我也把脸阴着。

二哥过来打圆场,说:我和大姐都没什么存款,我们两个也就凑了两千多块吧,刷房子的时候已经用完了。再差一点这个店就开起来了,要不你打电话叫你爸再寄几千块钱过来……

我当时就火了,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是,我来的时候我妈是偷偷在我包里塞了张卡,可我死也不会动那笔钱的。来合肥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骗父母,一个人来这座城市孤苦伶仃地讨生活,是希望和他们的弟弟有个好未来。爸爸老打电话来,问我吃不吃得惯,有没有水土不服,颈椎炎怎么样了……我知道肯定是妈叫他问的,每次都扯谎,流着眼泪装出很高兴的口气说话。妈前两年内退了,爸工资又发不齐,明年弟弟还要考研,我一个人远走它乡已经不孝了,现在还让我打他们老两口的主意。

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想的,张口就说:“行,我找家里再要四千来,把两千退给你们,你们就算帮我干吧。”说完就后悔了,我知道惹祸了。

他二哥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说:“我们把四千块钱退给你,你算给我们打工。”我一个劲道歉说二哥对不起我说错了,他还是不依不饶,和大姐一甩手走了,几天也没再过来。

我去找了大姐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又去二哥那,二嫂不阴不阳的。有时候妥协真的是没有用的。我觉得在他们心里,小涛就是一个累赘,而我则是从外面跑来的神经病,和他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也不相信我会等小涛那么久,就是等了,最后我们结婚了,也与他们没关系。在他们眼里只有自己。从二哥家回来,我坐在那那半茬子饭馆里,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看着那白漆漆的墙,心里想,这个小饭馆是我一个人的吗,我把它让给他们会有人给我四千吗,我又真的就为了那四千嘛?那一刻我觉得整件事情都好可笑。

弟弟打电话给我,说妈不放心我,叫他来看我,我说不要,快回去了。以前在家里,母亲是总伤害我,但她从来不会甩手不管我,我离家出走的那晚,她和爸爸还是找了一夜。虽然我也讨厌过弟弟,他夺走了父母对我所有的宠爱,但我一直忘不了他捧着书噙着眼泪的样子,他要是受了一点伤害,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他,包括保护他所爱的人。

我决定回小涛老家看看。他妈大概也知道点什么,只叹气说儿女都大了,她也管不了,又说我多受委屈了。我笑着摇头,从来就没想别人能帮我什么,我来是告别的。从他们家回来的火车半夜到合肥,出了站口,一车的人呼啦就散了,我站在空荡荡的广场上,在想自己等谁呢?一只白色塑料袋被风鼓到了天上,我抬头看,广场的聚光灯刺伤了我的眼,那只塑料袋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其实我也不恨他们,就是自己的亲兄妹,做起事来也难免有矛盾,只是我对自己有些盲目来到这座陌生城市的意义已经有些怀疑了。

我要回去了。一个女人在陌生的城市讨生活太难了。我放弃了热爱的工作,心里其实是很失落的。我也不在乎回去后怎么向父母交代了,因为我知道就算守在身边被他们骂死,也比远隔千里让他们提心吊胆强,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女儿。月底的时候我会再去看小涛一次,叫他好好改造,我回新疆等他。我相信他能理解我,毕竟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去独自面对一些事情,爱情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标签:新疆 答应 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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