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梦佳
沙漠是天然带有神秘、荒凉、寂静、苍茫之感的意象。
中国人曾经从诗歌里感知它：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平沙落日大荒西，陇上明星高复低”，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壮阔瑰丽与寂寥悲凉共同交织在我们的脑海中，勾勒出关于沙漠的无尽追问：人类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怎样生存？曾经创造出如何令人赞叹的奇迹？在现代进程之中，沙漠对于人类文明还有何意义？
曾经的那一场延续千年的开窟造佛行动，留下了敦煌莫高窟这样的视觉艺术典范。作为建筑、壁画、雕塑三者相结合的统一体，它散落在莽莽平沙上，数千年如一日地传递当年匠人与信徒的虔诚心意。
今天的视觉艺术家，试图去观察沙漠、理解沙漠，与宏大的风景进行对话的时候，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作为一名视觉艺术的热爱者及观察者，我试图从有限的视野撷取几朵艺术之花，与诸位分享。
（一）沙漠呼吸
在埃及艾尔古纳（El Gouna）地区，撒哈拉沙漠与红海接壤之处，有一件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大地艺术作品：沙漠呼吸（Desert Breath）。整个艺术装置占地10万平方米，中间的大型水池占地8000平方米，是由希腊艺术家Danae Stratou、建筑师Alexandra Stratou与Stella Constantinides合作完成。他们于1995年开始工作，花费了两年时间从沙漠中取出8000立方米沙土，历经17年完成建构。
他们说：“这件作品开始于我们共同的梦想，在我们心里，沙漠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地方，我们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解决沙漠问题的态度。”
（二）“沙漠X”艺术双年展
2017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科切拉山谷，一场名为“沙漠X”的艺术双年展诞生了。这个项目的发起者戴维斯邀请了伦敦斐列兹艺术博览会的策划者维克菲尔德担任策展人。正如其官网首页上的座右铭“沙漠是没有人的上帝（The Desert is God without Men）”（巴尔扎克），策展人的理念乃是——“我们并没有一个特定的策展方向，沙漠本身才是策展人，我们和艺术家一道探寻这片沙漠，直到一起找到能够产生共鸣的地方。我最自豪的也是这个展览具有的多样性。”
《海市蜃楼》
道格·阿提肯（Doug Aitken）在奇诺峡谷的原生态山坡上建造了一座被镜子和玻璃幕墙覆盖的美式单户牧场风格小屋。这里是棕榈泉市郊的高档富人区。风景的流转带给镜屋变幻莫测的光影，从屋外看，原始的棕褐色沙漠、植被和灌木、与幻彩的云霞、纯粹的蓝天融为一体，无限延展；在屋内观赏，如万花筒般百转千回，屋内的镜面将风景继续蔓延折射，奢华郊区的文明世界和荒凉的无人之境一同在这里展开。所有的关系都具有不确定性和共鸣性。据说，这是艺术展上最受游客欢迎的网红作品。
《可见的距离/第二景》
参展艺术家詹妮弗·博兰德（Jennifer Bolande）在公路上设置了三块双面大型户外广告牌。上面展示了前方三座山脉的照片：一张晴空万里，一张阴沉多云，还有一张则是黄昏的景象。当行驶到某个位置的时候，广告牌上的二维风景与现实的风景完全对齐重合，拟像与真实交融，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广告牌消失在风景中，又在干预风景的呈现中强调了广告牌的在场。这正是当代日常生活和当代人视觉记忆的常态。
《天地之圈》
菲利普·K·史密斯三世（Phillip K. smith III)将300根镜面柱状体以向地面倾斜10度的角度和22英寸的间距分别插入地面，围成了一个直径165英尺的圆弧。这是一个间歇的镜像反射空间，现实和镜像交替出现。镜像柱的端点将交织的阴影印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光束，就好像大地也在反射着作品本身。利用光影这样超然的物质，作者试图为观众带来某种仪式性的冥想，对于超验世界和绝对美好彼岸的向往。
（三）大地之子
在中国的瓜洲戈壁滩里，“大地之子”在酣睡。Ta的呼吸沉静绵长，积蓄亘古的生命力量。这件由艺术家董书兵先生所创造的作品，是一个巨大的趴着熟睡的婴儿。Ta从喧嚣都市归于天地自然，在柔软与粗粝、渺小与广袤、存在与湮没、创世与寂灭之间酝酿着巨大张力，在大漠漫卷的风沙之中，天真依旧，向天地无限敞开。
今天，在古丝绸之路的要塞，甘肃民勤，一场名为“中国·民勤国际沙漠雕塑创作营“的创造工作正在进行之中。这个由官方所主导的艺术项目，以“大漠长河·诗意栖居”为主题，怀抱着在沙漠之中建造雕塑公园的宏愿，广泛地召集了国际国内的艺术家参与其中。这些创作将以何等鲜活的眉目，在这片以天地自然所形成的剧场中挥洒自我呢？我期待沙漠风吟里的深沉叩问，将对于物态表象的迷恋，超越为存在的共振。如是，诗意方能长存。
（本文作者王梦佳为中国文化产业促进会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委员会常务副秘书长。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雕塑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