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I 静郎
“这两姐妹只有一个能考上大学。”这是大师跟我父母说的结果，而我父母竟然也这样信了。那时我正读初二，姐姐读初三。高考、大学，感觉这两个词还很陌生，似乎离我们还很遥远。但那句话却如一个梗，横在了我们未来的岁月里。
1
没有晚霞，昏黄的夕阳缓缓坠落。操场边的倒柳，细长的柳条微微摆动，影子被拉得很长，迎着夕阳望去，看不到一点绿色。余温未尽的操场上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在背书，我无聊地翻着课本，却没有心思认真去读。起身，看到一盏孔明灯缓缓升过楼顶，徐徐上升。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人居然燃放孔明灯？哦，原来明天是高考，一定是有人在为自己祈福。它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孩吧。因为，在我看来，男孩子一般是想不到这样做的。
忽然，灯身摇晃了几下，燃料熄灭了，渐渐坠落下来……突然觉得心头一股沉痛涌上，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冲撞着我每条神经，也许是怜悯吧。我想那坠落的不单单是一盏孔明灯，还有一个考生仅有的自信和脆弱的意志。
那一天，是6月6日，姐姐面临高考。我的高三也随之到来。
就这样步入了高三，步入了传说中兵荒马乱的岁月。从此，假期补课，周末加班，习题成堆。我也曾张狂地想过，要把所有题都统统消灭。可是，渐渐地才发现这是多么天真且幼稚的幻想。长得奇形怪状的英语单词，我总是记不住它们的模样。更令人头疼的我还要面对的大量化学方程式和物理公式，很多时候我都抱怨自己当初没有选择文科，不然，就不会遇到那难缠的公式了。
那段时间，我被毫无起色的成绩打败了。
晚自习总会有大量的课后作业，本来就做不完，却还有那么多看着没有任何思路的题。我抖动着笔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回头，却看到其他同学都埋头写得不亦乐乎，心里更是着急焦虑，恨不得撕碎所有的资料，眼里却盛满了泪水。感觉自己总是很疲倦地追着时间跑，容不得半点停歇。可我没有时间去哭泣，甚至连伤心都是一晃而过，没有回想的余地。
2
“没问题，十拿九稳。”和父母一起打工的老张掐掐手指说道，他是给我姐的高考算的。虽然父母也不大相信，但至少也是心灵上的一些抚慰。再回想起初中时，那个大师说的话……后来，姐姐果然考上了大学，而且顺利被录取。父母赶紧再找老张询问，结果如何，他没有告诉父母就告辞离开了。父母没敢追问——我的高考似乎成了一个未知。
我向来是不热衷于迷信这东西的，更不相信那些算命先生掐掐算算就能预测未来。
后来，当我翻看高三的日记时，我才发现，当初我也相信过，那预言仿佛魔鬼一样缠着我，和另一个自己决斗。难道，真的有人会未卜先知？命运是什么？若明知道结果，还要白费力气，岂不是徒劳，那又何必呢？或许，我不该这样认为，我不能屈服！我绝不相信我注定与大学无缘！
当时我真的想过放弃，因为实在太累了，我几乎没有勇气再继续走下去。但是，我又害怕补习，怕自己要再次进入这拥挤沉闷的教室。我想，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无所事事地浪费剩下的日子，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番，就算不抱多大的希望，只要我努力了，也就无憾了。
而事实却是，在那种沉闷几乎要爆发的氛围里，是很难堕落的，每个人都如同上了弦的箭，没有了后退的路。
自从白日誓师大会结束后，那醒目的倒计时牌似乎比以前翻得更快了。不知不觉100天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分之一。我从生物老师办公室出来后，心情十分低落，12道选择题竟只答对了一道，对任何一个老师来说，都会认为这并非学生的智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英语课，老师又要听写单词，听写完了之后，她点名收了—部分同学的作业本，我暗自庆幸自己的名字没被念到，同时却感到自己仿佛就是那只被冷落的丑小鸭……
就这样，过着被万箭穿身的日子，我身心疲倦地摸索着，但最终也躲不过一支穿心的箭。
4月26日，距高考只有41天，二轮复习的最后一次考试落幕，我考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差。回到出租房时父母还没有下班。我做好饭后一直等到9点多，看到父母满脸倦容，鼻子就酸了。
“今天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学校？”“哦，这就走。”我逃一般出了出租房，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月光很淡，路灯冷冷地静立着，感觉在狠狠地嘲笑我。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钢筋混凝土的工地上父母的身影，心里乱成一团，滚烫的泪水一次次模糊了视线。出租房距离学校不到500米的路程，那晚，我却感到无比的漫长，这条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完，沉重的脚步每挪动一次，都需要足够的勇气和信心。
越是受挫的时候，更应该越理智地面对。当时我默默地对自己说，别哭，就算整个世界抛弃你，也要记得努力。
3
高考将至，学校提前一周停课。晚自习的操场，清凉怡人，月光淡淡地洒落在丰茂的树叶上，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在散步。我沿着跑道慢慢地走着，回想匆匆而过的高三，没有太多的陕乐，可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忧伤。
由于成绩下滑，受到班主任的特殊“招待”，我被分派到他办公室前的院子里晚读。偶尔，我就会偷偷溜到操场去走走。
高一的时候，就在这里，我遇到过一个忧郁的女孩。每天晚读，她都静静地坐在夕阳下，一脸的忧愁。我猜不透她的心思，但看到她眼睛里的迷茫。我想送她一棵四叶草，却没有勇气走近她。那年高考结束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
从此，我便喜欢上了在操场上坐在夕阳下读书，我希望我高三的每个晚读都这样度过。现在，我想我终于读懂了当初那个女孩忧郁的面孔和她眼里的迷茫。如果能回到当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送她一棵四叶草，并对她说一句：我懂你。希望那个女孩没有错过她期待的未来，希望我的将来没有遗感。我捡起一片四叶草，放进课本里。因为四叶草的花语是“希望”。
6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那些压抑在心中的狂躁，始终没有爆发，反而比以前更加的平静。没有同学录，没有拥抱，没有哭泣，一张简简单单的合影将高中谢幕。高考，如期而至。我看着考卷，如同一次测试，没有压力，没有恐瞑，就这样尘埃落定……
后来幸福来得有点突然，拨通查分电话，当听到我的分数的时候，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尤其是英语和理综，考到了我从来也不敢想象的成绩。握笔的手不住地战抖，扑腾的心早已被泪水吞没……我做到了，我考上了一本。这出乎意料的结果是再满意不过的了，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4
路过高三，我们脚下的路，依旧漫长。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都注定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所谓的命运，而另一条则是由自身努力开辟出来的。而它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后来我才知道，一年前那个在高考前夕燃放孔明灯的女孩，如愿考上了大学的女孩——是我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