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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烨:我认识的诗人黄晓华

2020-10-24 10:57    

我认识的诗人黄晓华

——读黄晓华诗集《春天远去》

张 烨

平时很少为他人作序,那种诚惶诚恐的感觉总让人不爽,我这人算不上手不停挥刻苦勤奋,自是悠然散漫疏闲自在惯了的;然而当诗人黄晓华捧着他厚厚的一叠诗稿(他知晓我患颈椎病,长时间阅读电子稿会头晕恶心,特地打印、装订成册,方便我阅读)出现在我面前嘱我写序时,我当即应允下来,对他的善解人意,内心很是感动。

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在一次偶然场合认识了黄晓华,他可算我最早认识的诗人了。那时,我刚在报刊杂志发表过几首诗,而黄晓华已是上海诗坛著名诗人了,他的作品曾于1984年获《萌芽》杂志创作奖,1985年获首届上海市文学作品奖。我和黄晓华及桂兴华、缪国庆还一起乘船去宁波参加东钱湖诗会。他80年代的不少作品我至今都印象深刻,如《表哥的病危通知》 、《夏天是我的节日》 、《城市牛仔》 、《我们》 、《归航》等。“我们是黑色汽锤我们是/ 红色锻件我们是/ 敲打者也是被敲打者/ 我听见钢铁的声音在胸中碎裂/ 金属粉屑纷纷扬扬”(《我们》)这样的诗句即便在今天读来依然感人至深,因为有一种生命的痛感在冲击你。一首好诗是挺立在那儿的,不管分行还是写成散文诗,无论写法老派抑或新潮,只要由诗性支撑着,便永远经得住时间大浪的淘洗。

世事倥偬,命运莫测,造化弄人。黄晓华于1988年突然匿迹于诗坛,从此杳无音信。随着时光流逝,熟悉他的朋友们也从关切、探问、挂念到渐渐淡忘。直至2015年初夏,在作协诗歌组赴温州采风活动中才见到了阔别27年之久的黄晓华。当他向我问好时,我不禁揶揄道:要不是遇见杨绣丽把你拖了来,你大概还躲着我们吧。话虽这么说,其实我是真懂晓华的,他那么爱诗,他的内心深处何曾离开过诗?要不然也不会重返诗坛。在我看来,他当年神秘离去,27年后又神秘归来,这做派还真有点像他两本诗集的名字《蓝鸟》与《又见蓝鸟》。这时,不知哪位诗友似夸非夸地说了一句,黄兄,听说你发了,成股神了,该不会嫌我们这帮穷诗人寒碜吧?晓华显然感觉到了话语的绵里藏针,弱弱地回答,我因下海扔掉了诗歌,自感不配和你们在一起,所以。一路上,晓华和我讲得很多。其实他不说我也是理解他的,他当年在一家企业谋生,微薄的工资如何养家糊口?他又是一个家庭责任感极强的人,要为家人的幸福拼搏。反正我是很欣赏他的义无反顾,,他的决绝,一个肯为家人的幸福作出牺牲的人是值得敬重的。

回归诗坛仅短短两年时间,黄晓华就向上海诗坛献出了一份珍贵礼物,他的新诗集《春天远去》。他这只神秘的蓝鸟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春天远去》共分七辑(略)。在我看来第一辑《穿越时光的河姆渡》是整部诗集的亮点,是作者写得最着力最用心的一个极有分量的大组诗,也是黄晓华创作生涯中的一个飞跃。读这组诗时,一种全新的感觉扑面而来,既而被浓浓的诗情、诗意包围,诗人是在用自己生命的热情拥抱七千年前的原始人,为他们的生存环境的凶险无助,饭糗茹草而悲悯流泪。更可贵的是诗人把自身放进了远古的河姆渡场景,以现代思维,时空交错,独异想象,以灵动、智慧、清美、散发着禅意气息的语言,构建起一个极富生命力的原始秘境。黄晓华无疑是一位极具才情和天分的诗人。

纵观全集,黄晓华诗歌的艺术特色大致有以下三点。

其一,敏锐的艺术感受力,使诗的意境呈放异彩。

晓华的诗歌想象力丰富,意象奇诡,所营造的意境时而明丽灵动,时而妩媚动人,时而空寂幽深,仿佛是借得精灵之手随意营造所得。而这一切都来自他敏锐的艺术感受力。《唐卡》是这类作品中的佼佼者、代表作。“比太阳更明亮的是佛的微笑”;“这是一种夙愿,也是尘心的出离/ 用一生去绘一幅画/ 这样的位格只属于唐卡/ 至于列入非遗/ 只是喜马拉雅的浮云飘过/ 雪山有缘沉默无语”。我想只要有机会读过这首诗的读者,都不会忘记它是如何引起我们的惊讶、虔诚和感动的。“太阳像一个花农/ 挑着满满的温暖,洒在湖面/ 也泼在山坡”(《太阳像雪花落在树叶上》);“太阳对着百花按下快门/ 在夜的暗房里冲洗/ 蝴蝶在黎明时分显影”(《蝴蝶》)诗人笔下太阳的意象是多么可爱而神奇,没有超常的艺术感受力是很难营造出如此明丽动人、新鲜活泼的诗的意境。《小白》是一首单纯而催人泪下的诗。小白是诗人的爱犬,不幸遇难。诗的前面都是有关小白活着及遇难时的叙述性描写,在结尾处诗人笔锋一转给读者展现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意境:“只要我轻轻打开手机相册/ 它就会醒来,就会跳出屏幕/ 向我跑来”。一个诗人倘若缺乏深情、至情,哪怕有再好的语言技巧,也很难写出这样感人的的诗句。同样的写法还有《室内的藏羚羊》。晓华在诗中采用了类似电影蒙太奇手法,那是需要何等敏锐的艺术感染力。

其二,冷静思考,使诗的内蕴饱含智性。

我比较了解晓华这位老朋友。别看他特爱喝酒,喝了酒谈天说地,真话闲话很是亢奋;然而以有什么事物吸引住了他时,他便会默然无语耽溺思考之中。经过思想的过滤,他的诗句会在瞬间开启你的哲思,你的思绪不知不觉地随着他空灵、空寂、空旷的诗意流动。“而百草和神农氏的嘴唇/ 已经相隔几千年”(《春天远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河东河西是一道闪电/ 这是一匹时光的马/ 破空的四蹄上蜂群狂舞/ 待你听见远去的蹄声时/ 杜鹃已开满生命的两岸”(《走过春天》)读这些诗句,你会感受到禅风拂面,禅意弥漫,那种转身便是千年,生命的消长流变,直叫人惊心动魄。而《洪泽湖远眺》中的诗句“我和岸连在一起/ 也一样无处可退/ 尽管血性也像湖水渐渐退去/ 秋天已经深入了心脏”更进一步让读者感受到诗人的个体生命在此已成为智性的化身。

其三,瞬间的神秘体验,使语言独具幻美。

以晓华两首写樱花的诗为例。

让我们来读《樱花深处》 :“深处总是迷人的/ 何况是樱花//。。。。。。在樱花深处/ 你可以进,可以退/ 也可以风一样触摸/ 你和我这刹那的/ 晕眩,无尽的短暂”。瞬间的神秘体验,全身心达到一种迷醉,又稍纵即逝。这个写法你不觉得很特别吗?在这种感觉下的语言往往会产生一种幻美感,有时连作者自己都不知道。全诗没有写到爱情,却每一句又读指向爱情,语言的弹性可想而知。再来看《晚樱盛开》一诗,诗人将晚樱比作年轻时爱过,后来失联多年又相逢的女子。诗中写道,“晚樱比早樱度数更浓 ”,瞧,诗人将晚樱当酒喝了,真个是迷醉程度不轻,我想,不会喝酒的人是很难写出这样的诗句。“现在重新再爱也是一样会醉的/ 接近你就像接近女菩萨/ 只要真心,早晚并不重要/ 沉浸在美人吹雪的晚樱里/ 我甚至觉得,有你就足够了/ 那么些别样的花都是多余的// 那些白郁金香,在樱树下/像蜡烛点亮自己的心/ 那些河水,聆听着漂白的时光/ 比春风还要沉醉”诗中的两个意象“女菩萨”和“美人吹雪”犹如神来之笔,是诗人瞬间的神秘体验,也让读者感受到女子的美丽、善良、可望而不可及;诗的结尾意外地出现白郁金香,这个意象粗粗一看似觉多余,却是提升诗之境界必不可少的阶石。与其说是白郁金香在樱树下像蜡烛点亮自已的心,不如说是作者虔诚的心。这个意象有象征的意味,同时也是隐喻。由此可见,诗的意象可省略许多描述性笔墨,浓缩诗的篇幅,化解过于浓郁的情感。意象往往牵动一首诗的神经。

除了上述三点,黄晓华的诗歌还有诸多特色,比如他特别注重全诗结句的锤炼,语言的简洁,形容词运用的吝啬,天马行空的想象,时空的变幻转化等等,由于篇幅关系就不一一展开了。我读黄晓华这部诗稿时适逢早樱绽放,待拙序完稿交付正迎晚樱盛开,樱花的气息始终弥漫着我们这座城市,弥漫着步履匆匆的行人。是的,春天很快就会过去,由此,又一次想起晓华诗集的名字《春天远去》。但,我想说,无论晓华还是我们这一代人,远去的只是年龄和生理上的春天;心中有爱,天地皆诗/心中有诗,春天不离/亲爱朋友,无论何时,你在哪里/青春的火焰,站得比树都高比花还美。

2018年3-----4月于上海一梦楼

张烨,生于上海,上海大学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上海作家协会诗歌专业委员会主任,上海作家协会理事。已出版个人诗集《诗人之恋》《彩色世界》《绿色皇冠》《生命路上的歌》《鬼男》《隔着时空凝望》及散文集《孤独是一支天籁》。作品选人百余部诗歌选集与多种诗歌鉴赏辞典,并被翻译成英、法、日、爱尔兰、罗马尼亚、越南语等多种语言,其中《鬼男》由爱尔兰脚印出版社用英文、爱尔兰文、中文三种语言出版。2004年10月应邀赴爱尔兰都柏林参加《鬼男》首发式(在世界著名的圣三一学院图书馆举办),由爱尔兰当代年近八旬的著名女诗人玛丽·麦克·安·骚伊亲自主持。爱尔兰诗歌界给予《鬼男》极高的评价。作者还应邀分别在爱尔兰大剧院、都柏林广播电台、凯特市、丁戈市举办了四场个人诗歌朗诵会。2000年9月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赴挪威参加“中挪文学研讨会”。诗歌界约有40篇评论张烨诗歌的专题论文。

黄晓华,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写诗。曾在《萌芽》《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刊》等国内文学报刊发表诗歌。1984年获《萌芽》杂志创作奖,1985年获首届上海市文学作品奖。1988年停笔。2016年返回诗坛,有诗在《上海文学》《上海诗人》《诗选刊》《星河》诗刊、《中国诗歌》《国家诗歌地理》《大河》诗刊《芒种》等刊物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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