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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皇帝——风雨降天,不见山河

2018-05-07 08:04    

作者:子由

曾有一组图片在网络流传。

是老去的他越过围栏,将龙椅座下的蛐蛐罐取出,摩挲着,顾盼一笑。丹凤眼角洇着几多蹉跎和热忱,都作风消云散。

最后的皇帝,白了鬓发,一袭蓝衫。

小孩接过他递来的罐子,从中爬出一只生动的蟋蟀来。这蟋蟀早该死在六十年前,而那时初登大宝的孩子,终在镜头一转,消失不见。

爱新觉罗溥仪,1967年卒于北京,享年61岁。

这些图片出自1987年意大利导演贝鲁托齐拍摄的电影——《末代皇帝》,这是唯一一部取景于故宫的外国电影,请来上万名群演,奥斯卡九项获奖。

影片开始于二战过后,溥仪作为战犯被押解到劳改营,自杀不成,在审讯室坦白。那里是青白寡味的,他从幼时被带入宫中讲起,话锋娓娓,而光景骤变——一个孩童跪地仰视着枯瘦尖薄苍白如鬼的老太妃,太监们,他们像阴影一样密密麻麻地簇拥着一个人,那个人是马上要归天慈禧太后。

宫内灯影幢幢,微火幽明,照耀着小皇帝并不光明的未来。

他从殿里出来,青天白地,跪了满满的人,一直排到宫门。这时他眼中不见山河,但见一戏虫小盒。

来日山河不见,人如秋虫。

溥仪自幼骄纵,受万人景仰,而这些人左右逢源,表里不一,言行多变的真面目,他却是长大后才得知的。

民国建立,袁世凯称帝的那日,溥仪正在被夫子授课。是弟弟溥杰带来天崩地裂的消息,随着弟弟爬上高墙,墙外那是外宫,大总统正坐着汽车准备出去,身后两列受捧尖枪的卫兵好不威风。

小皇帝一溜烟滑下来,疯也似的推开满嘴谎话的太监去找奶娘,然而没能赶上奶娘被推搡入轿抬出宫去。那一抹明黄色身影,沿着长长宫道孤单向外追着,好似紫禁城光影渐远,风华不再。

此后他须得独自面对这中国的六十年惊涛骇浪,成为一支独木,直直立在历史该让他在的地方,直至鸟兽聚散,树倒人亡,他都孤立无依,家国难再了。

小皇帝并非悲惨昏庸,罪大恶极。他的形象是一个怀着善意,有过热忱,却难逃平庸的普通人。他生命经历中的趣味和兴致,是由一个名叫庄士敦的英国人点燃的,他打开了溥仪的世界,溥仪日后所做的一切事情,所下的一切决断,都不能与庄士敦脱离关系——他崇洋,他改革,他削减开支,他弹琴跳舞,他勾结日本人,他投降新中国。庄士敦是他的老师,知己,唯一的朋友。

当他在天津与庄士敦别离时,一班穿着阔裤马褂的中国伶人,用唢呐二胡三弦琴演奏着《友谊地久天长》,“庄士敦先生,我们会永远记住您。”,当时音乐,当时情景,文雅如斯,至今历历在目。

溥仪与他同在时,仿佛一名一流高校的学生,生命里再无晦暗的政治阴谋,吃人的礼教和王公。他戴着眼镜,风华正茂,和墙外游行的学子并无两样。可时移势易,后来他被撵出皇宫,又从天津去了东北,最后成为战犯,没有人注意他的文采,只有成败——成王败寇。

他的一生都被关在门里,母亲去世时无法出宫吊唁,婉容被日本人接走时他也拦之不住,两次面对缓缓合上的红色大门,这是他一生爱的远离。

他为了报孙殿英挖祖坟之仇、他以为自己能反利用日本人、他苦于被中华背叛,成了罪人、忧于亲政不成,一切都改变不得。这些都写入他在劳改营的自传里,成为上级的资料,却无人赏阅,品读,仅供参考。

当他从劳改营走出来,成为一名普通的公民时,他已卸去一身骄纵荣华、一身文才涵养、一身悲喜、一身抱负、一身卑微凄苦,他成了一名花匠,隐于北京城的嘈杂和静谧中。

他老了,这山河焕然生草木,故时金瓦落冷霜。

世间无对错,贝鲁托齐说:

“作为导演,我必须爱我戏中的每一个角色,包括恶人,罪人,和他们的一切爱恨嗔痴。我并非谅解他们所做的事,只是人都逃不过命运。”

金銮殿上,一场大梦,始于少年穷,终于鸟出笼。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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