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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严与面子哪个更重要

2018-06-02 01:12    

旭追捧着这样一句话:无论是生活中演戏还是戏里演生活,似乎都不能脱离面子这个脚本,而每个人每天都在演戏,若靠它吃饭,那就好好戴上这脚本面具。

本文的主角就是“旭”,他这人很有意思。爱讲尊严,更要面子。人家从不人云亦云,把什么“成熟的稻谷会弯腰”当成处世准则,他就认定了在现在这个社会,有面子才是体现尊严的标准。

听说十几年前的小学同学结婚了,旭会从消息来源里扒出老友的联系方式,然后用最自然的方式随上份子。

听说初中朋友们最近有个聚餐,旭也从不在意自己钱包的厚度深度……其实最后也不过是规划工资,少买件名牌衬衫的事。

听说boss觉得自己还不错,只是缺乏自信,因为会场讲策划的时候给冷了场。那好办,他就在新的策划上下点包袱、在请客酒局中求人提点嘛!都话赶话,演讲像聊天了,还能有什么尴尬?

可直到当旭听说大学宿舍老四终于追到自己的女神,还是漂亮高挑的那位!他才再也没法淡定。据说,当时他足足愣了有三秒,然后自嘲一笑,匆匆提起下巴,大概因为爱照镜子的旭,知道眼下这个动作会令自己那英俊的形象大打折扣。

大学舍友几个都绿草有了主,旭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自顾自的道:“可一定不能落于人后啊!”

这个局势下,听情感专家讲的什么追爱指南,“物极必反”之道已经不再适用。旭心急,却还想吃到热豆腐。

于是,他把女神追求计划进程加快了三成,并设定了预期刻录在脑海里。

“不出意外,我要一周内与她热聊,再一周把她从公司约出来吃饭,又两周,正式确定情侣关系。然后我要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秀恩爱,我还要开通情侣空间——就是那种虚拟网络里带小屋的家,幼稚么?我承认!但是这就是我最想做的。”

追爱有了计划就相当于小说有了大纲,那就按照情节,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首先来看下旭计划前的准备成果。

瞄准对象是大学同学,两人相识五年——旭等她分手一年,又暗恋她两年,最后又不冷不淡却也目的不纯的聊了一年,后来毕业他们依然留在这座城市,旭特别关注她,当然也就知道她喜欢什么——文艺范儿的姑娘,最爱创作。

为了寻找共同话题,旭几乎翻看了她所有的文章,包括现在的原创平台故事以及她空间里残留的初中日志,还有可能连她自己都忘了的刚兴博客那两年留下的随笔。

旭钟爱的女神,文字很细腻,讲述的爱情故事很唯美,结局也总是充满了对生活与爱情的思考与期待。于是旭就肯定,女神这是在期待着一个知音一样的男人走进她的生命!

女神大爱薛之谦,倒不会爱得不舍昼夜,很有理智;更爱东野圭吾,却也不会把生活,推理得无边无际。于是旭敢断定,她是个有逻辑而且务实的人。

即便女神如此优秀,旭也特别有心,可直到五年过去,他也没迈出暗恋的下一步,却只是默默地关注她,无论是人还是作品。

喜欢着却又未可得的滋味有些磨人,但成了习惯后就觉得不痛不痒了。

其实女神对他的印象,旭还是蛮有信心的。旭觉得,女神并不排斥自己有一茬没一茬的问话,也从没有限制过他进她的圈子或是别的什么平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自己在她什么地方留下个印记,可能是个评论,也或者是个赞。

这种慢性渗透虽然效用不大,但总能让旭在一些她能读懂的日子里说上话。旭要让女神感受到自己的用心,也打心底渴望她的认同并且大胆回应他的爱意。

可眼瞅着连以前舍友老四都成功转型脱去了单身狗的外衣,而旭却仍旧像是在原地踏步,于是他郁闷了。

镇定思痛几日,旭消瘦了几斤,并终于下定决心,要先脱层面子了。因为他觉得,在爱情面前,对待面子与尊严那一套个人准则,确实不再适用。

是的,旭已经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准备,哪怕卑躬屈膝。

于是,他的计划正式开始实施了。

也不矫情,旭开始分析薛之谦的作品风格以及东野的小说造诣。紧接着,他把恶补的知识疯狂转化成文学语言用心为女神每篇文章填补空白的评论区。

他开始明显的暗示性聊天,以及无聊的揣摩测试。

女神爱悬疑,他就用悬疑的调子走着。

自认聪明的旭,布下线索,一点一点将自己这些年关注她的情况吐露出来,还用上了爱情三十六计里的“打草惊蛇”“欲擒故纵”。就从她前几年喜欢的两个名人作品聊起,穿插暗线由点到面,回归现在,然后若隐若现夹上自己的看法,最后再契合到她的认同上,逻辑缜密。

女神回消息回得很慢,却从不敷衍。旭觉得,这是她对自己表达认同的方式,其实不用解释也能明白,女神看着自己的评论,思考了很长时间。

虽然她对旭的话语,依然敬语客套话居多,但旭却认为:她这是在照顾自己的面子,毕竟人人都明白,自己最好吃这套。

啊,多么善解人意的女神。

于是,旭更加卖力的去把她的生活她的思想,联系上自己的话,自己的经历。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引导她思考,在带着她回归本心,认定知音。

啊,真是个堪称天才的计划!

久而久之,旭像是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无法自拔,更像是走进了她的心里,正在认真感触她的每一种情怀深度。这让旭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羞耻感,但却真的是欲罢不能!

女神玩头条,旭从一开始就知道,也看过她之前发表的文章。

旭有头条号,但对她而言,就是个匿名者。

之前,旭会默默点完赞然后留下句评论,为了隐藏身份,还会刻意“评论”几个别的用户。后来才发现自己这是多此一举,因为,会写故事的女神自带强大吸粉功能,才不会在意区区瀚海一蜉蝣。

这次旭不想再隐藏,他要让她认识自己,他要写出最深刻的热评,让她知道,有个男人,正在用心为她而做着他所能做的一切!

于是,旭打开了头条界面,然后点开关注。

找到她的名字,进入主页。

就在他万分欣喜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晴天霹雳!

因为旭很突兀地看到了一篇爆了浏览量的文章,正是她写的,依然清新的笔触,略带伤感的风格。不过这次男主角好像是旭本人。

内容很直白,大概是在控诉他的所作所为,说他窥探她的生活,还妨碍了她的创作,然后表达了“隐私”时代需要给彼此留下空间,等等等等。

里面说的亦真亦假,虽然旭代入感很强,却也知道,有很多并不是自己做的!尤其他不承认自己“窥探”!明明是观赏嘛!没错,她这是诽谤!

等文章结尾的时候,是她一贯的温暖风格。她说自己不知道那个“他”能不能看到这篇文章,也高兴于能有个人默默地爱着她,不过却自己却难以承受这个人厚重的爱,最后,还很诚恳地表达了对“他”的歉意。

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旭敢肯定,朋友们老同学只要看过这篇文章,都能知道她说的是谁!天呐!这可真够丢脸,明明有很多不是自己做的啊!

旭觉得,就像是在巨大的镁光灯下,自己脱得干干净净,然后为她做着拙劣的造型表演,而她只是冷眼旁观,没有鼓掌只有奚落。

“怎么可以这样,如果把我的爱当成负担,你可以直白的告诉我嘛!为什么要在原创平台公开?还要进行艺术的二次加工,把我整的像雾像雨更像风……”旭歇斯底里竟摔坏了自己的手机!

是的,文章确实爆了,它让“女神”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而旭就是那个别有用心,甚至有些变态的男主角!

根本难以想象,旭的心痛成了啥样。狰狞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扭曲变形,布满血丝的眼睛揭示了请假两天他那可怖的生活状态。

可他没法逃避现实,只能咬着牙,忍着心里的憋屈,从镜子前粗略一打理,就又匆匆入了时间的顺序。

旭一直爱要面子,本以为自己脸皮被贴得够厚实了,可两天过去,他依然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恨不得找到个老鼠洞,然后钻进去。形象就更不用说了,一败涂地。

终于,他不要再等,因为,等一天,就可能会有更多人知道他的“变态勾当”,然后口口相传,进而引来更多人围观。

“女神”这篇文章留下的评论很多,为旭说话的却很少,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批判控诉的声音。

说真的,旭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他是真的见不得这些不明就里的观众为她不实的控诉与奚落喝彩!

没等到第二周,旭就请她吃饭了,请的居然很顺利,女神答应的很痛快。并且,旭还放下脸面,亲自到她工作室外面等她。并不是为了追求她讨好她,而是为了更好探讨删除文章的事情。

又是爱面子在作祟,想好的诚恳说辞,当旭看到“女神”那一刻,就都忘了!他像是遭遇了情人的背叛,更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然后,他的脸开始抽搐进而痉挛,紧接着就咆哮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把别人的爱,当成炫耀的资本么!把不实的内容,当成哗众取宠的卖资?”

女神一脸蒙圈,看着眼前像是发了疯的旭哑口无言。

眼看她没法辩解,旭说的更加激烈,有条不紊,既有理有据,又反站高点。他骂她无情无义,还不如那逢场作戏的风月人。最后,还爆着青筋,几乎用命令的语气告诉她“删掉那篇,我就当作没发生,也不会再踏入你的生活”。

这话是朝着她愤而离去的背影所说。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求人能是这样求的么?居然还把被求的人骂哭了。

不出意外,爆文依然置首,甚至“女神”都不再更新文章,只求能有更多的人看到她所主观叙述的故事,然后批判那个变态男人的无耻!

如鲠在喉的滋味实在难过。旭认真反思自己过后,最后又一次决定,只能暂时再丢一层面子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把之前所有失去的面子找回来。他不求她对自己的印象能有什么改观,只求她能帮着除掉自己那卡在喉咙里的鱼骨。

两天后,旭再请,就差堵路的份儿。在停车场,他用最柔和的语气向她说着软话,甚至比情话还要酸。就问她:“怎样才能答应我的请求,删除那篇公开的文章,因为我真的没你说的那么变态,更不会去窥探你!。”

“女神”像是突有所悟,然后收起已经摁出110的手机,对他说:“反正这里四下也没人,你如果真正有诚意,就跪下,为你上次的无礼付出代价!”

可以预料,这次要轮到旭哭了。

内心里,他恨死眼前这个女人!

“怎么能这样说!难道只是因为骂了你几句就能那么狠?难道你已经忘了我所有的好?难道最后一点儿情面都不给我留么?”

旭真的很无助!他了解眼前女人的性格就是说一不二,根本无法妥协。想想一个是万人围观,一个是无人观看,他在掂量着二者间面子的轻重。

思想的斗争进行了很长时间,旭额头上早就布满了汗珠。可眼看她要离去,为了面子,旭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叫住了她。

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于是旭没有低头,没有弯背,膝盖支使着腿很不自然地弯曲下去,动作难度系数很大,虽然有失风度还很滑稽,但他就是要把这个动作进行到最慢,并时刻期待着制止自己的声音响起。

整个空间,都像是凝滞了一般。而空间的中央只站着旭这个爱面子的花脸小丑,做着高难度的类杂技表演。

时间过得很慢,一瞬像是十年……

就在旭陷入绝望之际,就在旭的膝盖即将就要接触地面的那刻。

一句背对着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收起你高贵的膝盖吧,我可受不起,文章回去会给删除,虽然本来男主也不是你。”

声音响起的瞬间,旭条件反射般恰好撑住了地面,也顾不得回味刚刚听到的天籁声音,只是下意识地迅速站起,再环顾四周……

终于,他长嘘了一口浊气,仅留下两句话,在这逻辑的空空荡荡里计较着轻重。

“还好还好,我没有彻底跪下去。”

“还好还好,我找回了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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