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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家乡呢?

2018-06-23 09:35    

我是一个北方人,在南方生活过几年后,对于故乡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国庆回家,才发觉原来一直寄存于下垂体中家乡的味道,就是那股煤烟和雾霾的味道。曾想过长住在诗情画意的苏州,火锅飘香的成都,文化气息浓郁的绍兴,可选择了背离家乡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烟袋斜姐

这几天正在追《无证之罪》。

剧中冬天的胡同,饭馆桌上烧着木炭的铜火锅,肉丸子,羊杂,腰子腻得流油,三五瓶二锅头,男人们吞云吐雾,老板娘带着大金条子,用一口冰碴子味的东北话报着菜名。典型的北方意象。

地理书中定义,长江与黄河之间的秦岭淮河一线,为南北方的分界线。

「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南方潮湿温润的空气,不似北方的干燥。

「 自古江南多才俊 」,小桥、流水、人家,缓慢地荡起水中的月色,驾着扁舟在晚风中徐行,该是这般景致才能滋养人们的诗情。

我国历史上有三次北方人口南迁。八王之乱是逃离北方的开始,紧接着的安史之乱,靖康之变,越来越多的北方人南下躲避战乱,至此,中国的经济中心向南方倾斜,南方日益繁荣,她像中国的门面一样,开放包容,而北方完成了她一生最富饶的时刻,开始隐没于大后方。

仿佛,逃离北方是历史潮流,是每一个北方人的宿命。

前些天,和家里人通电话,聊以后去哪里发展。

“ 别留在上海了,压力太大,离家太远。”

“ 考研还是考回北方来吧。北京,天津,西安都很好的。”

“ 对了,家里都霜冻了,你记得多穿点。”

我在南京东路上吃着灌汤包,头顶着硕大的太阳,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北方和南方好像是两个世界。

上海的面馆、铁锅炖、陕西特色小吃多了起来,我就悲哀的发现北方人口的比例又增加了几重。

外卖小哥操着一口东北话,给我送了一碗老鸭粉。我一问才知道,他来上海已经十几年了,娶了个苏北姑娘,在大学城开了一家卖东北烤冷面和老鸭粉的夫妻店。

“ 为什么要来上海啊?”

“ 听说上海挣钱多。我姑娘今年上初中了,上海的老师多厉害,学历高,都是大学生、研究生。”

他们一家人租下一个二层楼的小店面,楼下是饭馆,楼上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家,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望着上海的天上疏离冷漠的星星。

北方的很多城市里是看不到星星的,因为雾霾。每次放寒假,我坐飞机回太原,一下飞机就可以闻到北方城市特有的冬天空气的味道。不像上海的清澈,这里的空气夹杂着灰尘。

整个北方的冬天像一颗严重的硅肺,而我们生活在其中。暑假在天津,坐在海河边上,天上看不到一丝星星。

这样的环境留不住想要诗意的栖居在地球上的人。

石油、煤炭、天然气这些原始、笨重、在北方肆意开采的能源,显得那么的肮脏、简陋。偌大的北方竟仅仅只能给我质量全球垫底的空气。

家乡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的削尖了头往南方钻,小学里的教师都不够了,出去了的年轻人再也不想回来。

当我走在上海最繁华的外滩,吹着凉凉的夜风,街上的行人为了生活和理想奔走,他们走得很快,追赶着飞驰的地铁,迎接下一位客户。

南京路上林林总总的旗舰店,即使入夜,这里依然人头攒动,人们急着应酬,急着社交。

在这个城市里,时间变得明快,变得轻盈。

而在北方,人们坐在院门口纳凉,聊着家长里短,时间冗长而又无聊。

忙碌的夜上海,让我想成为一个女强人;而在北方,我只想抱着一只猫,蜷缩在暖气里。

在家乡,我可以不那么费劲的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挣一份微薄的薪水,经营一个传统的家庭,这样的生活一尘不变,一日复一日,甚至可以预见死亡的那一天。上海残酷的竞争,更能激起我野性的欲望。所以我离开了北方。

北方人的高考仿佛就是在给逃离提供契机。我们在高考的浪潮里,起早贪黑,不舍昼夜,只为了一个目标——大学。

好像北京因为太过拥挤的人口和糟糕的空气,都不再是读书的首选了,南京、上海、杭州、广州、成都等南方城市成了我们的理想之境。越来越多的人离去,几乎再也没有人选择回到北方。

原来我们辛辛苦苦,披星戴月只是为了离开家乡。

我听过的所有民谣歌里,都在往南,向南,越来越多的北漂歌手开始在成都、在泸沽湖的酒吧里找到了玩音乐可以立身的存在。

长江以南的地方,几乎不会下雪。

我只能在冬天去操场闻闻铁栏杆的味道,同血液一般咸湿。像东北重工业区每年报废的金属,钢材,汽车、机床的零部件,生锈腐烂的味道。那里一定鹅毛大雪。

“ 以后我要在上海工作,有一个上海户口,再把爸妈爷奶接来。”

“ 不打算回去了吗?”

“ 回去干嘛?!人家只会觉得你在这里混得不好,我才不要回到那个连个电影院都没有的小县城。”

表姐比我大两岁,寒假回家时,正好赶上了她的婚礼。前不久又听闻她已经怀孕的消息。

我能想到,她坐在炕上,一边纳鞋底一边摩挲肚子,就像我的奶奶,我的妈妈一样。

而那时候的我,一定还有未完的学业,一定还有不堪负重的压力,一定还有三三两两的恋爱。我们扑腾着翅膀,就是不想给人生过早的下一个定义。

可偌大的城市,似乎永远无法成为我的庇护所。

“ 考研就回来吧。”

煲电话粥的时候,我妈总会这么说。

可我知道,她其实并不想让我回去。一面是想让我离他们近一点,一面又希望我在大城市里修炼自己,丰满羽翼。这种想亲近却更似疏离的心情,在北方父母中,太过平常了。

当我们讨论经济发展水平靠前的城市数据的话,会发现北方能够入围经济强市的城市只有北京、天津和青岛,而其他十几座全都位于南方。

我对北方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

我怪她留不住我,却又害我如此自责。

龙应台的《野火集》中说,生了梅毒也是我的母亲。

北方贫瘠干旱的土地,严冬里挡不住的西伯利亚寒流,每况愈下的经济状况,可是我终究是个北方人啊。

但我终究又是一个远行的人。我希望在与家乡遥望的岁月里,我们能真正实现自己的野心和抱负。

待到身上有甲,手中有银的时候,我们衣锦还乡。

在南方的日子里,眼前满是梅雨纷纷打湿三尺小巷里结着愁怨的丁香,流水人家堂前的溶溶月,暧昧的让人移不开眼。

待到站在北方的旷野里,看着嶙峋白杨,寂寥的瘦石,黄土高原上铿锵的号子,被漫天黄沙吹的睁不开眼,才知道宇宙之广阔,天地之悠悠。

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简书作者

-烟袋斜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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