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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秘事|没有盖头的黄浦江里落进去过啥

2018-02-26 19:58    

原标题:“我怎么为这一船人的性命负责呢”

2013年7月4日,黄浦江边的“清道夫”每天清理垃圾。/吴子熙摄

八十年代黄浦江/食砚无田摄

陆家浜路渡口/ERIC摄

2002年的黄浦江十六铺及大达码头一带岸线/解放日报资料图片

黄浦江上漂过什么

“黄浦江又没盖头”,这句上海俗语并不是一句好话。

但对于在黄浦江上工作和生活过的人来说,这句话要讲起来那是另一层含义,好多故事都是我们这些常年在陆上生活的人难以想象的。

请跟着我们来探寻没有盖头的黄浦江都经历了什么。

“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几十年前”

进入九月,上海的天开始适意起来了。

在陆家浜路渡口的码头上,卞建平能感觉到江面湿气中夹带的凉风。他在轮渡工作了几十年,对黄浦江格外熟悉。

早高峰过后,来搭轮渡的只有三三两两几个推助动车的人。

卞建平刚工作的1970、80年代,每天乘坐轮渡过江的客流在百万以上,高峰时段非常拥挤,那时卞建平和同事们在开船停船的工作之余最要警惕的,就是被挤入黄浦江的各种“不明物体”。

某一年春节前夕,一名男性乘客在十六铺的农贸市场买了一只很大的镦(阉)鸡。上了轮渡后,乘客将鸡放在船头的位置,人站在鸡旁边。

当船开到黄浦江中间,忽然间那只鸡扑腾了一下,跳进了水里。大概是知晓自己之后的命运,也不管水冰冷刺骨了,只求奋力一搏给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

没得机会的。

那年头,镦鸡多值钞票啊。它前脚跳下,主人后脚就跟着跳下去了,在水里一把揪住鸡翅膀。

轮渡上的看客们目瞪口呆,还是卞建平有经验,他抓过救生圈跑到船头,向在水里的乘客拼命挥手,试图帮助他回到船上。

不过那人显然是“浪里白条”,严冬腊月浸泡在江水里,丝毫不露怯。只见他一手高举镦(阉)鸡,另一只手朝船上摆了摆,扭头就往江对岸游过去。

差不多和轮渡同时,他游到浦东轮渡码头上岸,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鸡浑身湿漉漉地回家了。

“这种事情也只能发生在几十年前了,现在,还有谁会为了一只鸡,大冬天的跳到江里去?”卞建平说。

“谁帮我捞上来奖他1000元”

黄浦江上又没盖头哦。这句上海人口中的俗语,正好印证了卞建平所说的场景。

没盖头的黄浦江,随便什么东西都会往下掉,没有什么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翻开过往的报刊资料,简直能写成一部黄浦江“奇物招领报告合辑”。

1984年12月,一只装有7000多元现金的旅行包曾掉进黄浦江。

那天几位浙江纺织厂女工在上海搭船。下船时,其中一位贪图省力,把一只旅行包从船头上传给已经上岸的同事。不料一失手,旅行包从船档中滑落江里。

旅行包漂浮在江面,渐渐下沉,她们急得直喊:“里面有7000元钞票,谁帮我捞上来奖他1000元。”

船上的两位行李员赶到船边,其中一位急中生智,拿起一根长绳子捆在腰间,由另一位一手拉住,跳进黄浦江,打捞起了即将下沉的旅行包。

12月的江水非常寒冷,行李员上岸后冻得直哆嗦,但他们还是婉言谢绝了女工递来的1000元奖金。

装了7000元现金的包应该很沉,幸好行李员反应速度快,要不然沉下去了,她们可很难跟单位交代。

如果早知道有这样一幕,她们应该买一个塑料书包来装钱。

那只塑料书包出现在1990年4月的黄浦江。两个女孩在吴泾通海路江边玩耍时,不慎滑进水里。由于她俩身上背的书包的浮力,两名小女孩在江面上漂浮了足有6分钟。之后被一艘船上的船员救起。

有一个浮力好的塑料书包很重要,有一件浮力好的羽绒衣也非常重要。

2003年元旦,上海某企业的李先生相约几名好友到外滩等候新年钟声的响起。当时针跨入新年的一瞬间,李先生心情激动,将外套随手放在防汛墙上,之后不慎落入江中。

李先生顿时傻了眼,因为外套的口袋里装有重要证件和单位保险箱钥匙。无奈之下,只能报警

凌晨,巡警大队接警后,立刻驾驶公安艇赶到黄浦江南京东路附近水域,在来回搜索后看见江中心有一黑糊糊的东西在漂浮,靠前一看,正是李先生掉落江中的外套。

所幸的是这件外套是羽绒制品,才没有沉到江底。

格辰光哪里买得到西瓜吃

这些都是有主的失物,但黄浦江漂浮更多的是无主的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有关黄浦江面上的环保问题一直是政府及普通市民所关注的,不要让母亲河成为无盖垃圾箱的呼吁也时时见诸报端。

西瓜皮、饮料瓶、快餐盒、塑料袋、烂木条……这些都还算是常规的漂浮于江面上的垃圾,有时,垃圾来得有点特别。

2001年12月7日,“猪啊!”在外滩公园游玩或锻炼的人看到江面上漂浮着3只僵硬的死猪,发出了尖叫。

3只猪随着江水和周围的绿萍上下起伏,看着十分恶心。

人们带着既嫌弃又好奇的看热闹心态围在防汛墙边向着黄浦江张望。他们并不知道,过12年后,黄浦江面上漂死猪成了一个重大新闻。

其实早在黄浦江上“死猪漂流记”之前,卞建平就曾在黄浦江面上看到过猪,而且是活猪。

那是很多年前了,有一回江上一艘载满猪的船翻了,几十只个头很大的猪在黄浦江里游泳。

场面相当壮观,两岸围了无数人在看,“格辰光大家都还没有手机,否则肯定都拍照片上传朋友圈了。”卞建平说。

黄浦江上时时有货船经过,装纸浆的船,装植物油、石膏板的船都曾在黄浦江上发生过倾覆,那时江面上就成了货物集中站。

货物倾倒在江面上可能是因为人员操作不当,可能是因为意外,也有可能是“蓄意为之”。

冯顺成从小就住在四川中路附近,家离外滩只有几百米远。半个世纪前,每到夏天,他和朋友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偷偷到黄浦江去游泳。

每天黄浦江涨潮与落潮之间,大约有三刻钟左右江水较平稳的黄金时间。这时候,各个区的年轻人经常在黄浦江畔碰头PK,看谁先游到江对岸,战利品是两包“红壳子”,牡丹牌香烟。

参与PK的两个“团队”会分别派一个人“打头阵”,坐轮渡把这一队人的衣服送到对岸去,大家游到江对岸后,从浦东再乘轮渡回到浦西。“阿拉身上都不用带钞票,老早浦西乘轮渡到浦东六分钱,浦东乘回来不收钞票。”

夏天在黄浦江里游泳,时常能碰到上游过来的拖船,要是有运西瓜的,冯顺成跟小伙伴们最来劲。

几个人兵分两路,第一小分队到船头去调皮捣蛋,吸引船夫的注意力,第二小分队偷偷绕到拖船旁边,用手拉一个西瓜的藤使劲拽下来。

船上堆得高高的西瓜山立刻塌了一边,七八个西瓜一起落了水,等船夫反应过来的时候,船已经开远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水里的熊孩子人手抱两个西瓜,飞速地往岸上逃去了。

“格辰光哪里买得到西瓜吃?大热天想吃口西瓜,要凭医院开具的发烧39度以上证明的。留种的瓜,只能堂吃,吃完了西瓜籽要还回去。”冯顺成说。

每次在黄浦江成功“劫”到西瓜,几个孩子就回到岸上,把西瓜一个个用手掌劈开来,大口大口地啃,羡煞了旁人。

先考虑这一船人的安全

写完失物招领报告,接下去要写的是寻人启事。

黄浦江在上海人的生活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它意味着日常的工作出行;靠在防护墙上,面向江面谈恋爱的青春记忆;在逼仄的空间中寻找透气口的机会。

小时候,没地方白相,外滩,父母总会带着去逛的;去插队落户了,回到上海,外滩总归要去兜兜,背靠着黄浦江拍张照片。照片冲印出来带着去农场或外地农村,或许是一份乡愁的寄托,或许也只是为了给当地老乡介绍一下,上海是怎么样的;谈朋友了,没啥地方去,黄浦江边情人墙靠一靠,吹吹江风……

只是如此浪漫的黄浦江,也是很多人想不开后纵身跃下的地方,因为它上面又没有盖子。

人数太多,只能挑一两个案例来说说。

2001年7月,闵行汽车轮渡站浦西渡口的码头上,突然有一名中年妇女从岸上狂奔蹿至码头斜坡,纵身跳入江中。

幸好被当班水手看到,潜入水底,把女子用力托起。

经警方了解,在事发当天下午,这名中年妇女因故提前回家时,竟发现丈夫和一个女子躺在床上,更没料到的是,其丈夫还用刻薄的语言刺激她,悲恨交加的她选择了跳江轻生。

2006年7月的一个傍晚,天上正下着雨,一名年轻女子冒雨来到黄浦江边,在海关大楼前防汛墙处来回徘徊,最后翻越防汛墙,纵身跳入江水。

正好有一名外地来沪旅游的女青年路过此处。她水性很好,奋力游到了落水女子身边,将其用力托至岸边。

后来了解到,跳江女子是因为与男友发生矛盾,一时想不通,才来寻短见的。

当看到人落在黄浦江内,第一反应自然是要去救的,但有的时候也会面临左右为难的选择。

卞建平的同事,1981年就在轮渡公司工作的吴克俭就曾碰到过如哈佛公开课《正义》里所提到的难题。

那时他刚参加工作没多久,有一天黄浦江上忽然大雾弥漫。

三十多年前,即使在迷雾天,仍然有无数人到轮渡码头等待过江去上班。在那个年代,恶劣的天气情况下,轮渡会通过导航罗经和对岸的迷雾等指路。

当时正值早高峰,船上挤满了乘客。当吴克俭将船开到江中间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救命,茫茫大雾中,他定睛一看,原来有一艘载着木头的货船撞上了一艘万吨轮,船翻掉后沉入了江,船上的两个人在江当中大喊救命。

到底要不要救人,还是先确保轮渡上两百多号乘客的安全?吴克俭在几秒钟里做出了决定,继续按照导航行驶,将船上的人安全送上岸再说。

“当时船上有几个乘客情绪激烈,拼命跟我吵,质问我怎么不去救人,我跟他们解释,我得先考虑这一船人的安全,假使不按导航走,去把人救上来了,万一出现其他状况,我又怎么为这一船人的性命负责呢?”

吴克俭的考虑是理性的。救起来了固然好,但万一情况失控,那就会是个很大的悲剧。而黄浦江上并不缺悲剧。上面写出的都是被救起的人,而没被救起的,也不在少数。

黄浦江上确实没有盖子,但不管是扔东西,还是把自己扔下去的时候,都请三思再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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